第4章

满绣做的馅饼很大很薄,一锅一张。她舍得放油,炕得两面都油汪泛黄。闻着喷香,就着稀粥更是美味。

李阿婆吃了三张才放下筷子:“今天你们两搁家里待着,别再往外跑。猪牛鸡我都喂过了。”

“好。”知道姗娘要留下过些日子,满绣欣喜极了:“一会我把泡猪头的水换一下。”

嗯了一声,李阿婆道:“下晌我回来烀。”拎了背篓往后院,拽了把干草垫在底下,把兔子放进去。

辛珊思帮着包了两张饼,又灌满水囊,送李阿婆到院门口。

满绣刷了锅碗,看姗娘在洗猪头,便拄着拐往自己房里,提了个麻布袋子出来。

将猪头上残留的毛拔干净,辛珊思又给它泡上,擦了擦手快步去帮满绣提袋子:“你行动不便,有什么事叫我一声。”

“你都把我的活抢着干完了。”满绣笑道:“这个不重,里面全是碎布头。等会你翻翻,挑几块细腻的拼一拼,做两件肚兜。”

还有月事带,辛珊思内心的小人哭哭唧唧。旁的也就算了,她现在最担心的便是来月经。到堂屋里,将炕桌挪开,把布头全倒在炕上。

满绣捡起块巴掌大的红缎,有点丧气:“陈绣娘两闺女都会做绣囊,我也就能缝缝布袋子。”她记忆中,唐梅娘常拿个绣绷子,坐在屋檐下。

去年奶跟常二婆子因田垄的事吵架。常二婆子一蹦三尺高地奚落,说奶克夫又克子,花了二十六两银挑了个顶顶好的儿媳妇回家,结果留不住人。

她不懂,唐梅娘到底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吃饱穿暖还不用伺候田,村里有几个妇人享过这福?

“这些碎布头都是绣坊不要的?”辛珊思拣了几块细绵布,顺便把长布条归到一边。

“哪…”满绣回神,撇了下嘴,道:“用银子买的,一斤两文,还是绣坊绣娘挑剩下的。我奶指望我针线上学出个样儿来,一两月总会买个三五斤给我练手用。我也没浪费,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连月事带我都有几十条。对了,你需要时可以问我拿。”

“好。”辛珊思还是想自己做些放着。几块细绵,拼一拼够两条短裤。肚兜用缎面。这身子瘦虽瘦,但胸腺发达,该凸的地方一点不含糊。

“还要熬点浆糊,糊布做千层底。我的鞋你穿了小,你不能总穿我奶的黑布鞋。鞋底你自己纳,鞋面我来做。”

“好。”辛珊思都想跟这小姑娘结拜了,她可爱还如此体贴。

一上午,满绣尽拼布了。拼好布,又帮着裁剪。

待李阿婆回来,辛珊思的肚兜都做好了,短裤正在缝。她裤腰处留了卷边,打算将接好的细布条缝在里头,当裤带子。

满绣瞅她奶满满当当的背篓,问:“您去集上了?”

“嗯。”李阿婆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姗娘子。

将针插在布上,辛珊思去厨房,舀了盆水出来:“天怪热的,您赶紧洗洗歇会儿。”

满绣拄着拐出屋:“饼吃了吗,猪崽子咋样?”

洗了把脸,李阿婆舒口气,道:“猪崽子都被定完了,跑了个空。今日集上不安宁,城南辛家遭贼了,好像是丢了什么传家宝,到处在找贼人。听说几个乞丐窝,昨个连着今天,被搜了三四回了。”

“辛家也会遭贼?”满绣稀奇。

话,李阿婆是说给姗娘子听的,见她面上没异色,心里也有些摸不准:“你最近别出院子,我这少有人来。万一被谁撞着了询问起,你就说你是我大姐家的孙女。”

辛珊思感激:“给您添麻烦了。”

“奶,你又多想了。”满绣将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辛家抓贼,总冲乞丐窝,那找的肯定是个埋汰人。咱姗娘可是清清爽爽。”

一点聪明劲全在吃上了。李阿婆也不好说她:“我就是提个醒。平头百姓的,能少一事是一事。”

“依我看,能从辛家把传家宝偷出来的主,辛家也别费神费力去抓了,抓不住。”满绣转眼望向姗娘:“你知道城南辛家吗?”

辛珊思装傻摇了摇头。

满绣一脸就晓得你不知道的样子,说:“他们家人出门都带刀剑,还能飞檐走壁踏水过河。”

“这个给你。”李阿婆不想再听孙女废话了,从袖口掏出个钱袋子,拿出一串铜钱:“兔子不是稀罕货,一斤也就比猪肉贵上两文。六斤二两,一共是八十七文钱。”

“这…”辛珊思忙推拒:“说了用它换衣裳的,您快收回去。”

“我奶给你,你就拿着。那两身衣裳是唐梅娘不要的,你还当是什么精贵物了?”满绣冷下脸。

李阿婆知道孙女恨唐氏,也不想叫她不快活:“姗娘子,钱你收起来。咱们照早上说的来,你带带绣丫,我管你吃喝。”

话已至此,辛珊思再推拒就是她矫情了。

李阿婆把钱串子塞她手里:“身上有这东西,心里踏实。”

“就是。”满绣附和:“快收起来。”

辛珊思感激,手里重实,指腹摩着铜钱上的凹凸,她暗下决心,一定好好教满绣。

歇了一会,李阿婆去厨房烧锅,准备烀猪头。

晚上,软烂的猪头肉就端上桌了。辛珊思却不敢多食,她肠胃弱,还得适应几天。

“外头乱,要不你再歇几天?”吃得满嘴流油的满绣,给她奶夹了两块猪鼻肉。

李阿婆喝了口青菜汤:“不了。乱不到咱头上,咱该怎么过怎么过。”

饭后洗了澡,辛珊思回到西屋。八十七枚铜子,她数了三遍,越数越上头。右手摸上左臂,握住套在那的金镯子。她现在还有一担心,记忆中原身十天到十五天间不等,真气会逆流一次。

离上次真气逆流,已经过去五天。她有点怕,没有切身历经过,故目前也不清楚真气逆流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庆幸的是,每回发病前并不是毫无征兆。

她已经想好,身子稍有不对,便收拾东西离开,躲进山中。等发完病,再出范西城。

明早要杀猪,辛珊思将铜钱收进包袱里,合衣躺下,薄被盖肚。次日鸡一打鸣,她便起身。洗漱好,从井里拎水往后院草坯屋大锅里倒。灶膛架上火,接着去拎水。来回三趟,才将锅装满。看了眼灶膛,拨拨灰,又添了两根柴。

“你身子单薄,该多睡会儿。”李阿婆穿着老旧衣,拿着短刀进屋。

辛珊思笑道:“等杀完猪,我再打个盹。”

前院,满绣苞米下锅,从陶罐里掏了几个鸡蛋出来,打在面里一起和。和好,放在一旁醒着。去篱笆园那掐把小葱,洗洗切碎。听到猪叫,她用抹布擦了手,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