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满月(五)

宋小河在床上躺了许久, 唇上还有清晰的触感,是沈溪山莽撞的牙齿留下的。

他虽然在钳制她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但唇舌始终都是柔软的, 所以她唇上并没有伤口。

只有手掌心的那个红肿的, 呈现出一个“禁”字的地方还灼烫得很。

宋小河完全可以催动寒冰之力将伤口的疼痛给化解, 但却没有丝毫行动, 只是看着手心发呆。

之前她的掌心被按上去的一刹那, 剧烈的疼痛让宋小河一下就失声喊出来, 半个时辰过去, 掌心的刺痛虽然有了消减,但依旧疼得钻心。

然而这却是沈溪山每日每夜都要忍受的痛,宋小河没有抹去掌心的疼痛, 是刻意让这个念头反反复复在脑中浮现。

宋小河生平没有与哪个男子亲密接触过, 这样一个突如其来,又充满凶蛮的亲吻, 彻底打乱了宋小河的内心,搅得天翻地覆, 荡开一层又一层的春水。

尤其是沈溪山所说的话, 和他那双被灯光照亮时, 满含着情愫的眼睛,让宋小河一想起来, 心跳就乱得厉害, 疯狂上下蹿动, 无法平静。

沈溪山,一个修无情道的人, 竟然会亲口承认对她动了心?

这种事情是在宋小河的梦里都绝不会出现。

人人都说沈溪山不会爱上任何人,他的心里只有大道, 只有飞升,所以宋小河也从未想过情爱一词会落在他的身上。

可是发生在眼前的事,让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摆在了宋小河的面前。

沈溪山可能面临着破无情道的情况。

宋小河一想到此,心中就涌起一阵惧怕,直接压过了情愫带来的悸动,让她十分不安。

她斟酌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去找沈溪山。

虽然他们方才好像是发生了些不愉快,但宋小河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发疯,若是与他坐下来推心置腹地聊上一聊,或许能解决很多问题。

想到此,在床上躺了许久的宋小河翻身下床,浑身的力气已经恢复,心绪也慢慢趋于平静。

她出了门,在沈溪山的门口徘徊很久,最终还是红着耳朵敲他的门。

谁知敲了好些下都没人应声,宋小河推开门一看,房中空荡荡,沈溪山不在其中。

外面电闪雷鸣,大雨瓢泼,他就这么凶巴巴地按着她一顿欺负,然后悄无声息地出门去了?

宋小河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顿时有些恼怒,叉着腰想,他指定是自己去查什么事了,没带上她!

她回了房间拿门撒气,重重将房门关上摔上后,又跑去床上继续挺尸。

躺着躺着,还真就睡着了。

也不知是什么缘由,这次宋小河睡着之后,做了个颇为奇怪的梦。

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夜,屋中亮着微弱的光。

也不知能不能称做房屋,那地方其实更像是一个山洞,只不过相当宽阔,地上铺了厚厚的干草,还摆放着桌椅。

没有正经的床,只有一片宽广的石台,上面铺了被褥和兽毛的毯子,看起来十分简陋,但却像是什么人长久的居住之地。

照明的是几颗镶嵌在墙上的珠子,散发的光柔和,落在被褥里交叠的二人身上。

沈溪山穿着村中常见的粗麻布衣,被扯得乱七八糟,露出半个结实精瘦的膀子,随着他的动作显出蓬勃的肌理,光影照出了他脊背上的一层薄汗。

他将宋小河按在光滑的兽毛毯子里,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全压住,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耳朵上,脖子上,然后用牙齿轻轻咬着,轻易在白嫩的皮肤上留下痕迹。

宋小河额头都是汗,浸湿了额边的碎发,眼角染上绚烂的绯色,汗珠流下来,像是落了泪一样。她的双手没有被桎梏,一只手搭在沈溪山的肩头,一只落在毯子上,嘴里发出呜呜的细微声响。

衣襟被揉乱了,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肤和锁骨,沈溪山埋头啃着,不一会儿就布满红痕。

旖旎与灼热在微弱的光影下蒸腾,宋小河抱着沈溪山,亲昵地贴着他的头蹭,像是表达无尽的喜欢。

一梦散去,宋小河在一道雷声中醒来。

奇怪的是她并未感觉受到了惊吓,反而是将梦中的所有欢喜带出来了一样,整个胸膛被蜜糖一般的东西填满,从里到外都是舒畅的。

宋小河茫然地坐起身,慢慢回想着方才的梦境,心跳这才逐渐加快,直到震耳欲聋,甚至盖过了外面的惊雷。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真实得像是发生过一样。

天黑透了,房中没有点灯,一点亮光都没有。宋小河就在这黑暗之中坐了许久,摸了一把自己褪去了滚烫温度的脸,慢吞吞地下了床。

推开窗子,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雷声还在响,似乎在酝酿着下一场暴雨。

空中湿润,连带着风也是凉爽的,宋小河朝底下看了一眼。

街道上没了行人,又没有月亮的照明,显得极为冷清,是以远处传来的喧哗声就相当明显。

宋小河侧着耳朵认真听了听,听到了有人哭喊,立即意识到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她赶忙拿起木剑别在腰间,披上黑色的外衣,而后出了房门。

路过沈溪山房屋的时候她还特地伸头看了一眼,房门敞着,里面依旧没人。

宋小河脚步没有停留,径直出了客栈。

寿麟城的夜晚似乎总有一股阴风,冷飕飕的,宋小河小跑起来,踩着地上的水,往吵闹的地方寻去。

是在城中的最西边,老远就能听见吵闹的声音,拐了个弯行到这条街上一看,就见许多人正提着灯盏举着火把站在路的尽头,也不知在吵什么,中间夹杂着凄惨的哭声。

宋小河赶紧跑过去,从拥挤的人群中挤进去,就看见路边摆着一辆拉车,上面躺着个人,被白布盖住了,血浸透了半张布,显得尤为刺目。

拉车旁跪坐着几个人,正哀声大哭,宋小河认出其中一个是早上买糖糕给她的中年妇女。

如今她瘫坐在一旁,脸上全是泪,哭着喊,“儿啊!我的儿啊——”

旁处站着两个身着仙盟宗服的弟子,正与几个男子争执。

其中争得面红耳赤的女弟子,正是倪莹。

她气得浑身发抖,怒道:“我说了多少遍!我发现此人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好心将他埋了,还是做了错事不成?!”

“我们寿麟城之人若是故去,需以柳木之土封住七窍,再过火门,方能入土为安,你这般随意掩埋,将人魂散尽,这孩子如何还能找到回家的路?”一男子大声斥责倪莹。

“简直荒谬!人死之后魂魄就去了冥界论功过,入轮回,哪还有回家一说?”倪莹道:“此人的魂魄怕是早就在冥界排队了,我见他曝尸荒野才动了恻隐之心,早知你们如此不知好歹,我才不会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