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那朵玫瑰花陈也拿回了家, 放在了桌子上。想了一会儿又拿自己水杯接了一杯水把花放了进去。

老太太进来给他送水果,看见那枝插在水杯里的玫瑰花,看了又看, 最后没忍住去外面拿了个小水晶瓶扽在了他桌子上。

花就活了四天,陈也觉得还挺可惜, 看着掉下来的花瓣, 想了想捡起来给老太太泡了杯茶。

反正老太太平时就爱在热水里泡这个泡那个。

老太太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刚喝了一口,立马呸呸两声, 扔下杯子就来打他。

陈也举着胳膊的巴掌印,黑着脸到医院说给陆巡听。

陆巡听完笑了, “那是观赏玫瑰, 喝起来可能有点苦。”

“靠,闻起来还挺香。”陈也无语看着还红着的胳膊, “老太太这一身劲能拍死一头牛了。”

陈也最近总是会和他说很多最近发生的事, 陈也本身也不是话多的性格, 大概是想让他多听些其它的东西, 逗他开心呢。

陆巡在他胳膊上搓了搓, 说, “我给你吹吹?”

“哄小孩呢?”陈也啧了一声,又提起一边的书包, 从里面掏出了几张卷子, “行了, 今天发了四张卷子,明天得交, 你得赶紧做了。”

陆巡最近迟到早退的, 很多发的卷子资料都是陈也代领的。

“嗯。”陆巡接过看了一眼。

“还有上课的笔记, ”陈也又从书包里又掏出个本子。

“你写的?”陆巡有点惊讶, 陈也嫌写字烦,一直没做过笔记。

“我抢的。”陈也说。

“抢谁的?”陆巡笑了。

“何承宇,他让我给你的。”陈也也笑了,“有几堂课我还想着给你录音呢,他说你用不着,说你拿着笔记更有用。”

“替我谢谢他。”陆巡说。

离他们期末考试也就只有半个多月了。陆巡几乎缺了一大半的复习课。他脑子好,但也有点影响。

两人把拿过来的卷子做完,两人又一起开始对答案。

躺在床上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床边的两个小孩儿,看着看着笑了。

陈也起身倒水,看着老人睁开的眼睛,走了过去想看看老人有什么需要。

躺在床上的老人准确的望向了陈也的眼睛,接着就笑了笑。陈也愣了一下,老人看过来的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那是……清醒的眼神。

“陆巡。”陈也回头喊。

“怎么了?”陆巡放下笔走了过来。

老人看着过来的陆巡笑容更大了,老人朝陆巡伸出了手,嘴唇嗫嚅着艰难说出了一个字,“巡……”

陆巡瞬间僵直住。

“去啊。”陈也有些急的把人推到了床边。

陆巡颤抖的伸出手放在了老人抬起的手掌里,老人的手掌宽厚干燥,缓缓合拢,牵住了他。

“外公,你醒了啊……”陆巡伏在床边,声音发哑。

老人已经很久没有记起他了。

老人捏了捏陆巡的手,问,“你……什么……高考?”老人说话很慢,口齿也不清,连语言都组织不起来。但却是这些日子以来算的上清醒的表达了。

陆巡没想到老人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回答,“还有一年。”

“啊……”老人思绪有些慢,“那……等……不了,烧……烧……我和……外婆看。”

“外公。”陆巡眼眶通红,他紧紧拉着老人的手,就想当年他一样拉外婆的手一样。

“照顾…好……自己……”老人不舍的摸了摸他的脸。

“嗯。”陆巡尽力把脸贴了过去。

老人看着陆巡的脸,还想再说什么,却想不起来,他移开目光仔细去想。转了个头,虚虚的望着半空,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没一会儿老人半睁着的眼睛慢慢闭上,他又重新睡了过去。

陈也看了眼陆巡,陆巡低着头,手里还抓着老人的手没松开。

陈也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他忽然觉得,老人或许不会再醒来了。

岑惊是被医生在一周后叫来医院的。

“很遗憾的通知您,病人大脑对所有测试无反应,无反射……”

“我们判定病人已脑死亡……”

“请家属做好心里准备。”

岑惊听医生说完,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最后只说了一句,“我爸还有呼吸。”

主治医生看着女人,没在忍心解释病人的呼吸只是呼吸机在维持。

陆巡靠在椅背颓然的低头坐在病床边,双手无力的垂在两旁。

病房里站了一排人,医生护士,还有跟着他妈一起来的两个秘书。

陆巡看了眼床上安静躺着的干瘦老人,就像是睡了。陆巡拿出手机给陈也发了条消息,收了手机,撑着腿站了起来。

“让外公走吧……”陆巡说。

还在和医生对峙的岑惊猛然回头,“陆巡!”

“我说了算。”陆巡看着医生。

几个医生面面相觑,最后让护士去撤掉呼吸器。

“不行!不行!”岑惊冲上去想拦住护士。

陆巡上去拉住了她,把人控制在自己怀里。

岑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满脸泪水,她挣扎的想要过去,陆巡看着她,咬着牙,字句像是生硬掷出的石头,“外公早就想走了,他早就想走了。”

岑惊陡然僵住,最后脱力茫然的跌坐在地上。

病床边的呼吸机滴滴了两声,停止了运行。一旁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在亮完最后一根起伏的红线后,一切归于寂静。

护士缓缓将老人的脸用白布遮盖。

陆巡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把岑惊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了沙发上。

陈也接到陆巡的消息就往医院赶了过去。

病房里只有岑惊和陆巡。

岑惊呆坐在沙发上,陆巡站在病床边。

陈也是跑过来的,这会儿还有点喘,但他什么也顾不上了。病床上盖着白布的身形太过刺眼。

陆巡走了过来,脸色平静,只是眼眶红的吓人。陈也看着他,心都快拧在一块了。

“你帮我看着外公,我去签死亡确认。”陆巡说。

“嗯,你去。”陈也点了点头。

两人手掌短暂的相互握了一下,接着分开。

陈也看着陆巡走出房间,想着刚刚相握的手,陆巡手心冰凉。

陆巡办好手续,最后拿着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带着老人离开了医院。

丧事陆巡没去,他回家呆了两天,谁也没见。

办完丧事,陆巡拿着骨灰,来到了墓地。墓是老人早就定好了的,是双人墓,是当初老人给自己留的。

墓碑上的照片里两个老人和蔼又慈爱。

“你妈她……真的不来吗?”陈也回头朝着墓地外看了看。

岑惊就在墓园外面,坐在车里,没有下车。

“嗯,不用管她。”陆巡仔细捧着手上的骨灰盒。

冰冷的盒子轻的几乎没什么重量。陆巡跪下身,轻轻放下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