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傅绫罗小时候,阿爹特别疼她,傅翟只要休沐在家,基本都会将她带在身边。

不是让她看着卫明和卫喆被摔打,就是带她出去铺子耍。

所以傅绫罗喜欢看账本子,也喜欢看人习武,但对之乎者也的书她是真看不下去。

祝阿孃给的书,第一本最厚,傅绫罗是抱着头悬梁锥刺股的决心打开的。

但再大的决心,都挡不住她内心的震惊。

书内册第一页,只写着三个字——房中术。

傅绫罗和宁音都是十几岁的女娘,宁音好歹还听女婢们私下说过一些呢,傅绫罗对此是真的是一无所知。

在咬牙继续往下看后头的书时,两人的脸直接变成了猴子屁股。

第二本被宁音拿起来的,干脆是避火册子。

宁音跟烫手一样将书扔出去,“娘子,虽然……可这,这也太豁得出去了吧?”

傅绫罗:“……”她也没想到,祝阿孃的法子会是这个。

她紧咬贝齿,鼓足勇气拿起第三本书,稍稍松了口气,好在第三本名字很风雅,叫《大乐赋》。

“也许,是阿孃放错了呢,还有一本正经的。”傅绫罗小声道。

宁音鼓着红通通的腮帮子看她,娘子自个儿信这话吗?

傅绫罗垂着漂亮的眸子不看她,翻开书页,主要也没别的解释了。

话说阿孃听清楚她说的是管妇,不是小妇吧?

后宅里都知道王妃只会是京都赐婚的公主,旁人即便进得了后院,也必定是小妇。

傅绫罗眼神黯了下,她阿爹最后一次任务,便是去定江郡最北边替王上迎亲,护卫被赐婚的公主来定江郡。

结果在桃花林遭遇了刺杀,不只是傅翟与护送的铜甲卫死了,那位赐婚的公主也香消玉损。

不知为何,定江王一直没再请赐王妃,京都也再没下过赐婚的旨意。

想起阿爹,傅绫罗脸上的绯色渐渐褪下去,开始认真看《大乐赋》。

谁知,刚看几页,她也忍不住将书给丢到一旁,原本白玉一般的脸颊,红得火烧云一般,头顶都快要冒烟了。

这《大乐赋》竟然比房中术和避火册子还过分,里面干脆就讲了不同的姿势、身份、年纪……在敦伦上会有什么样的反应[1]。

宁音在一旁幽幽开口:“第三本正经?”

傅绫罗难得被噎得说不出话,迟疑了片刻,先收起书,“等明日阿孃起身,咱们再去问问吧。”

但等夜深人静,宁音睡着了之后,傅绫罗辗转反侧,还是起身点上灯,又咬牙将书取了出来。

阿孃既然给她这个,一定有用。

多学些东西总没坏处,反正她又不打算嫁人,就算看这个不是女娘该做的事情又怎样?

傅绫罗努力在心里劝服自己,红着张猴子腚,到底还是没放下书。

这样的深夜里,有人硬着头皮在知识的海洋里挣扎,就有人气定神闲,于书房中运筹帷幄。

墨麟阁书房内,纹理细密的紫檀木书桌后,纪忱江斜靠美人肩,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墨玉扳指,依旧半阖着眸子,慵懒淡漠。

一旁乔安伺候着茶水,书桌前站着卫明卫喆兄弟俩。

“那几个深受其苦的封地,必定会抓住岑御史犯蠢一事,借机向京都发难,京都再派人来,起码得带上脑子。”卫明笑呵呵在下首道。

“说不准此次咱们可以浑水摸鱼,动几个钉子,挑拨其他监察御史和封地的关系,好叫其他封地乱上一乱。”

纪忱江浅淡的薄唇中溢出一声轻笑,“只要我没反,圣人没死,封地就乱不起来。”

京都里酒囊饭袋越多,各地封王就越稳得住。

不是他们多聪慧,而是那些有志之士能看得出天下将乱,会各寻明主。

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现在谁出头,谁就会是京都立威的椽子,再想要登上那把椅子,都得压制欲望,等待合适时机。

西面土地贫瘠,北地戎人彪悍,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南地这草茂粮丰之地,京都也早就惦记这块肥肉,想打压定江郡。

暗流涌动不假,却都还算沉得住气,定江郡不反,圣人不死,封地很难乱起来。

卫喆抱着剑言简意赅,“王上只管吩咐,反了又如何,咱们的暗卫已在京都和各封地都站住脚跟。”

卫喆是铜甲卫首领,暗卫一事,向来由他操持。

“我若造反,就如了京都的心思。封地乱,京都占着大义,苦的只会是百姓。”纪忱江彻底闭上眸子,声音懒洋洋的。

“哪里乱,都不如让京都乱起来。”

京都不稳,封王们自会清君侧、诛奸佞。

这些年他已经差不多将南地稳住,跟谁合作,这大睿都能变天。

卫喆没吭声,他们这些心腹都清楚,王上从不想坐上那个位子,他要的只是这个肮脏又腐朽的王朝覆灭。

卫明眼神闪了闪,“想叫京都乱起来,其实也不难,王上已二十有二,却仍无王妃,若王上突然有了子嗣……”

纪忱江睁开眼,定定看着卫明,“你想替我临幸后院?”

他的毛病,卫明知道,若想有子嗣,只怕是得叫人代劳。

卫明赶紧低头,苦笑着解释,“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要让各方探子都得到消息,各封地来的夫人们得到盛宠,有数个怀上身孕,孩子生没生出来并不重要。”

京都不会等孩子出生才有动静,只怕一有孕信,只要跟封王送来的人有关,圣人多疑,定会有动作。

“京都一直拿没有适龄公主的借口,迟迟不肯赐婚,得到消息,会选跟皇家沾亲带故的大臣之女,封为公主前来,只要公主到不了定江郡,势必会起冲突。”

京都就是想要定江王绝后,当初,身为大睿公主的老王妃才会用那么……恶心的法子来害自己的孩子。

这些年,京都大概已经猜到王上的隐患,才会稳坐钓鱼台,不肯赐下王妃。

一旦定江王府内有了子嗣的消息,害怕定江郡与其他封地联手,京都绝对坐不住。

要么就是频繁让皇亲国戚来送死,要么就是动手除掉府里夫人们的子嗣,亦或想方设法除掉王上。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那群酒囊饭袋易挑拨,京都都得乱,只缺个引子。

卫明嘿嘿笑着看向纪忱江,“不需要王上牺牲自己的清白,只要令探子相信便可。”

“可先前王上不是已经招夫人们来侍寝了?”乔安没明白,“卫喆说,探子根本不信,还说王上是……”

乔安差点说秃噜嘴,被纪忱江眼神扫过来,赶紧捂住嘴缩起脖子。

纪忱江似笑非笑看乔安,“说我是断袖之癖?断的是你?”

乔安苦着脸给自己一嘴巴,“是属下胡言乱语,王上阳刚威猛,都是那些小人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