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道貌岸然

沈绰看到这四个字先是一愣,脑子慢半拍转过弯,朝餐馆外望了眼,果然看到了先前见过的那辆奔驰,就停在马路边上。

不知道这人想做什么,但再装傻肯定是不行的。

“那什么,我有点事,要赶着回学校,先走了啊。”

章潼闻言有些意外:“这么急啊?”

“嗯,”沈绰说,“刚学生给我发消息,临时有点事。”

章潼不再留他:“行吧,师兄你路上小心,我去结账了。”

“好,你买了单也早点回去住处,下次我再请你。”

沈绰起身走出餐馆,大步走向那辆奔驰,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赶在章潼出来看见之前。

“往前开。”

裴廷约刚接完客户的电话,回头打量了他一眼,见沈绰目不斜视一本正经,便也没说什么,发动车子。

车开出去一段,谁都没有说话,裴廷约特地把人叫出来,却又不急着先开口。

说起来他们其实算是陌生人,但比起真正的陌生人又多了那么点不可说的纠葛。

沈绰摸不太准身边这人的心思,犹豫再三,主动说:“之前在国外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吧,一夜情而已,我想裴律师你应该也不是第一回玩,没必要再纠缠。”

“你很怕我提?”裴廷约戏谑问,“先前在学校里怎么见了我就跑?”

沈绰沉下气,尽量镇定说:“我不习惯把私生活带到工作里,也从来不约自己认识的人,确实怕麻烦。”

“你跟我约的那晚,告诉我你是第一次。”对方一句话拆穿他。

沈绰:“……”

他说过吗?他不记得了。

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在他记忆里只有一些不连贯的片段,喝太多加上心情不好,所以想放纵,事后他其实就后悔了,现在更是悔断了肠子。

“是不是的都不重要,我就是不想惹麻烦,”沈绰坚持说,“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质,还请理解。”

“嗯。”裴廷约随意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到底理解没有。

沈绰就当他是听明白了,想着没有再多说的必要:“你在前面靠边停车吧。”

“你说完了,现在轮到我说了,”裴廷约完全没有停车的打算,保持着车速,“你好像忘了,我们不只是一夜情的关系,还在拉斯维加斯领了证。”

沈绰本来不想提这桩,但裴廷约提了,他只能道:“裴律师比我更懂法,应该知道我们国家不承认同性婚姻关系,国外的同性结婚证在这里就是废纸一张。”

“所以?”

“所以这事更没有提的必要吧?”

“你说的废纸在哪里?”裴廷约问他,“当时是你填的地址,三个月了结婚证明应该早寄过来了。”

“没有,”沈绰不太想承认,那张纸反正早晚要进碎纸机,没必要拿出来节外生枝,“我没收到。”

车停在路口等红绿灯,裴廷约的手指点了点方向盘,偏头又看了他一眼,沈绰目视前方面不改色,坚决不承认。

裴廷约大约觉得有趣,目光在他脸上多停了片刻。

沈绰浑身不自在:“你看什么?”

“没什么。”裴廷约收回视线,在红灯转绿后,重新踩下油门。

这位沈教授,似乎跟他印象中判若两人。

那夜那个人迷醉的笑眼,大胆的挑逗,主动送上的吻,和陷入情热中时纵情又下意识的克制,确实很不一样。

裴廷约慢慢开着车,更不急着说原本想说的了。

“刚跟你一起吃饭的人,似乎是我们所的助理,女朋友?”

“不是,”沈绰立刻说,“普通朋友而已。”

“也是,沈教授应该是正人君子,怎么好意思骗人小姑娘。”

沈绰没心情跟他说笑,还是猜不透这人到底想干嘛。

“国外的同性结婚证在国内是没用,”裴廷约接着道,“不过难保以后不会有什么麻烦,你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出国吧。”

“能有什么麻烦,”沈绰不信,“除非裴律师你是外国籍,或者在国外有资产。”

“不是外国籍,外国籍在国内做不了诉讼律师,倒是在那边有套房,还有一些股票投资。”裴廷约倒也不避讳,完全不在意财不外露那一套。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沈绰大概会觉得他在炫耀和吹牛逼,但章潼说这位裴律师一个案子就赚了八位数律师费。

“你不担心我想分你在国外的财产?”

“你想就分得到?”裴廷约轻哂,“你要是能有办法分到,我这个律师干脆别做了。”

沈绰当然不觉得自己能分到,他也不想,他公文包里就有刚签下的房屋买卖合同,他自己也是有房一族,没必要觊觎别人的。

“既然分不到,那这个结婚证明还是废纸一张。”

“你很怕被人知道你跟个男人在国外结了婚?”

“我说了我的工作性质是这样,不像你们自由度大,可以随心所欲。”沈绰并不觉得自己有跟这人熟到说这些的地步,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裴廷约却问:“明知道这样,那晚为什么要主动跟我搭讪?”

沈绰瞬间语塞。

那夜主动搭讪的是他,提出去酒店开房的是他,提议去领证的也是他。

喝醉了并不是借口,没有醉到人事不省,都不过是心怀鬼胎。

沈绰无可奈何:“我以为一夜情是默认了下了床就一拍两散,裴律师纠缠这些,似乎有失风度。”

“我刚也说了,我们不只是一夜情关系,”裴廷约提醒他,“以及,风度这个词大概跟我没关系。”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沈绰的耐性即将告罄。

裴廷约再次回头打量了他一番,这位沈教授其实长得很好,一双眼睛尤其,蹙着眉略显不耐的神态倒有点那夜的影子了,书卷气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躁动不安分的心,很有意思。

“不怎么样,”裴廷约目光落回了车前方,淡定道,“好歹相识一场,不用这么如临大敌的,我不会吃了你。”

沈绰想叫他停车,看向车外时,忽然发现他们走的似乎是回他学校的路。

“我送你回去。”裴廷约说。

“不用,你在前面地铁口停车就行。”

“这段路没法停车,被拍到我得罚钱了,”裴廷约示意他看马路两边,“也没地方让你进去人行道。”

沈绰闭了嘴,算了,反正离学校也不远了。

裴廷约继续开车,有电话进来,他挂起蓝牙耳机接听。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听这人冷漠道:“你跟派出所的说我怀疑他精神有问题,不如请他们给他做个司法鉴定,该收治就收治,别之后死哪赖哪就成。”

沈绰听得有些不舒服,瞥开了眼。

裴廷约挂断电话,十五分钟后,将车开进淮大校园内,停在了教职工宿舍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