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无期徒刑

裴廷约熄火停车,看着前方沈绰下车撑伞走进教学楼,收回视线,目光落向前。

庄赫调转车头,后方的车忽然提速朝他撞来,他脸色骤变,用力按下车喇叭,声响刺耳。

对方车头在距离他车门寸余处堪堪停下,霸占了他的车位。

庄赫一愣,对上车中男人格外冷鸷的眼,回神渐蹙起眉。

他下了车,走过来敲裴廷约的车窗,裴廷约慢悠悠地降下车玻璃,掀起眼皮。

“你刚想做什么?”庄赫按捺着怒火问。

裴廷约淡漠道:“停车而已。”

“你——”

对方想骂人,想想又算了,准备走,裴廷约忽然说:“官司缠身还有工夫来这里,心还挺大。”

庄赫瞪着他,却无计可施。

裴廷约的话戳穿了他现在的尴尬处境,不单是之前的涉外仲裁裁决执行时被这个人坑了,他公司现在还有个大额借贷合同纠纷,正被人起诉,原告代理律师也是金陵律所的人,很难说跟这人没什么关系,他甚至怀疑是这个人在故意针对自己。

裴廷约不再理他,推门下车,也撑伞进去了教学楼。

下午沈绰上完两节课走出教室,一眼看到裴廷约倚着走廊中央天井的护栏,正在跟人讲电话。

明明是最忙碌的周一,这人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守在这里等他。

瞥见沈绰出来,裴廷约挂断电话,走过来:“我送你回去。”

沈绰不想理他,裴廷约淡定说:“既然我跟别人没区别,别人能送你来,我也能送你回去。”

沈绰愈发不想多说,裴廷约这种人,永远有本事故意歪解他的话。

“走不走?”裴廷约问。

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下跟他纠缠,沈绰径直下楼。

走出教学楼时,他碰到刚教学的班上两个女生,都没带伞正站在门边左顾右盼。

女生们见到沈绰出来,跟他打了声招呼。

沈绰主动把手里的伞借出去,停步在大门边,望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雨发呆。

裴廷约上前,撑开自己的伞,偏头示意他:“跟我走。”

沈绰站着没动,并不看他,裴廷约提醒道:“一直站这里,可能天黑都走不了,你确定要这样?”

“要不你把伞借我,要不就闭嘴别说话。”沈绰淡声开口。

裴廷约很爽快地把伞递过去,他也只有这唯一一把伞,在沈绰看过来抬了抬下巴:“给你,不接着?”

沈绰很快又移开眼,没接他的伞。

几分钟后,有别的学生下楼来,见沈绰独自站这,男生上前大咧咧地问:“沈老师?你没带伞吗?你去哪?我送你吧。”

沈绰没多客气,跟对方说自己去地铁站,男生立刻撑开手里的大伞:“我送老师你过去。”

沈绰走进伞下:“多谢。”

走出去几步,男生有些疑惑地回头,瞥见后方冷眼看着他们的裴廷约,问沈绰:“沈老师,那个人你认识吗?他一直盯着我们,有点吓人。”

“不用理他。”

“哦……”

裴廷约坐进车里,发动车子,驱车上前绕过了沈绰和男生,再倒退一段。

没等他二人反应,车头突然在他们前方打了个摆,打横急停在他们面前。

男生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差点一屁股跌地上去。

回神男生气得上前去敲车窗:“你这人怎么回事?会不会开车?”

裴廷约降下车玻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他的目光落向一旁蹙着眉的沈绰,下一秒突然推开了车门,男生差点又被这一下撞到:“喂!”

裴廷约下车,攥住了沈绰胳膊:“上车。”

他没给沈绰拒绝的机会,话说完直接拉开后座门,强行将人塞进去,再用力带上车门。

沈绰猝不及防,回神想拉车门时,裴廷约已经坐回驾驶座,快速锁了车。

车外男生急得不停拍车窗,裴廷约理也不理,直接倒车,一脚油门踩下,扬长而去。

“裴廷约,你发什么疯,放我下车!”沈绰气急败坏。

裴廷约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反手将纸巾盒扔过去:“头发都湿了,擦擦。”

沈绰:“放我下车!”

“打雷了,雨很大,”裴廷约说,“我送你回去。”

车外传来一声闷雷,雨势瞬间迅猛,才三点多天色就已暗如黑夜。

沈绰敛声,回头怔怔看了半晌车窗外,终于放弃,靠进了座椅里,再不置一言。

裴廷约将车开得很慢,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他。

沈绰的神色疲惫又黯然,像被抽干了力气,一动不动,——他心头翻滚的那一腔躁动和妒火也被这淋漓不尽的大雨逐渐浇熄,最终淹没在沈绰没有光彩的眼睛里。

“沈绰。”

沈绰没出声,裴廷约道:“累了就闭眼休息一会儿。”

沈绰一句话也不想说,闭上眼疲倦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车已经停回了学校他宿舍楼下,裴廷约坐在他身边,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在办公。

沈绰皱着眉坐直身看一眼时间,已经七点多了,他不知不觉地竟然睡了这么久。

窗外的雨也停了。

裴廷约放下笔记本,回头看他:“醒了,要去吃饭吗?”

沈绰推门想下车,车门依旧是锁死的状态:“开门。”

“聊几句。”裴廷约说。

沈绰耐着性子:“你想说什么?”

裴廷约递了瓶矿泉水过来:“刚睡醒,喝口水。”

沈绰没接:“有话直说。”

“我明天要去外地出差,又得去个十天半个月,你要是有什么事,或者碰到什么麻烦,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裴廷约叮嘱道。

沈绰没什么反应,在他这里裴廷约就是最大的麻烦,只要裴廷约不来烦他,他便什么事都没有。

“沈绰,”裴廷约蓦地问,“我跟别人是一样的吗?”

沈绰别过头,望着窗外,没有回答他。

悬铃木的枝叶随夜风摆动,错落交织,在微弱路灯中投下婆娑孤影。

风不止,心也难宁。

他忽然想起回去老家的那个夜晚,当他又一次走过那条没有灯的乡间小径,在路的尽头看到裴廷约。

夜风温柔拂过心底,留下痕迹。

从那一刻起,裴廷约其实就已经跟别人不一样了。

所以轻易说喜欢,渴望得到同样的回应。

不能接受那只是裴廷约的心血来潮、临时起意,是他的一场消遣。

越是在意,越是斤斤计较。

他不答,裴廷约便当他那夜说的就是气话、假话:“你生我的气随便怎样都行,没必要因为生气故意跟别人亲近,那个庄赫他算个什么东西,骂我的时候挺硬气的,怎么你因为他受的那些委屈,就白受了?现在还能这么心平气和跟他相处?”

沈绰依旧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