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离开星际战场后,卡洛斯走下传输舰,半边身体被鲜血染红,左臂挂着一截破损的外骨骼机甲,金属边缘深深地扎进胳膊,与外翻的皮肉黏连。残留的精神力威压还未散尽,在后方待命的雌虫们瞬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负责为卡洛斯处理左臂的医疗兵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将金属碎片尽数挑出。血液早已凝固,那截金属外壳被粘合在军雌的手臂,在脱卸机甲时就没能分离,此刻更是棘手。

医疗兵正准备先用热水软化创面的血痂,再慢慢将机械臂剥离。卡洛斯看出了他的打算,淡声开口:“不用那么麻烦。”

随后,在医疗兵几乎是惊恐的目光中,卡洛斯用右手攥住金属壳的边缘,调整到一个适宜的角度。

“撕拉——”

一声令虫头皮发麻的撕裂声,金属壳连着其上血痂一同被撕下。

浓烈的铁锈味涌入医疗兵的鼻腔。他在战场后方工作了近十年,久违地找回了刚入伍时被血腥场面吓得作呕的感觉。他忍住喉间翻涌的不适,哆嗦着手为军雌缠上止血带,进行加压包扎。

卡洛斯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哼都没哼一声。在等待的间隙,甚至还掏出终端看了一眼。

方才掀血痂时面色分毫未变的上将,忽而很轻地一皱眉,像是遇到了什么苦恼的事。医疗兵顿时紧张不已,还以为自己下手重了,急忙收敛心神专注处理。

卡洛斯并未注意医疗兵的反应。他开启终端的隐私模式,调出投影光屏,删删改改输入一行字,但最后又尽数删掉。

等到停止出血,卡洛斯躺进治疗仓。两个小时后,他坐起身,抬手随意抹了一把脸上残留的治疗液,抬步迈出治疗仓。

他还穿着作战服,被浸湿后紧紧贴合着身形,勾勒出清晰有力的肌肉线条。作战服的四肢和肩部均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撕裂的衣料边缘被鲜血染红,其下的部位已经开始愈合,凭借着军雌强大的自愈能力,不出数日就能完全恢复。

他取了一套备用军装,走进盥洗室,冲掉身上的治疗液和血液,换上干净衣物。

见卡洛斯出门,守在外边的副手急忙迎上来:“上将!虫洞最外延已经清理完毕,内部异兽尸体较多还在清理中,后续勘探工作预计需要三天。”

卡洛斯一颔首,边走边吩咐:“将二级圈层封锁,外延进行严格管控。已经确认虫洞能够直通第八星系,将这一情况上报给陛下,请求批示前往第八星系找到另一头的眼。勘探完成后,第一时间将数据统计结果和虫洞模型发给我。”

言语间,他们已经行至临时星港处。一艘小型军舰正停靠在侧,舱门缓缓开启。

“有任何异动立刻上报。直通第八星系的预备航路,务必要控制住。”

副手应下后,卡洛斯登上军舰。

清剿异兽虽然凶险,但对卡洛斯来说算不得什么。大小伤口虽多,但都只是皮外伤,在治疗液和生长射线的作用下,恢复了十之七八。

只有左臂处较为严重,本就深可见骨,又在清创时遭到二次伤害,虽然边缘处已经生出一层薄薄的皮肤,但中间较深的裂口还渗着血丝。

当时他的虫翼被背后突袭的异兽绞住,只得抬臂格挡住面前的异兽,用一道撕裂伤的代价争取到毫厘之差,用震波枪将其斩杀。

冲澡时碰了水,为了避免未愈合的伤口生脓,卡洛斯拆开绷带,打算重新包扎。

他正要上药,倏而想到什么,盯着自己的左臂思索片刻,忽然抬手划拉两下。

新生的脆弱的皮肉顿时裂开,更多的鲜血一股脑地涌出来,在胳膊上汇成细小的红色河流,滴落在垫于肘部的毛巾上。

卡洛斯端详片刻,继而意识到自己下手过重了,看着血糊淋剌的,恐怕会吓到虫。他的眉间浮起一抹懊恼的神色,赶紧拿起一旁的止血剂和愈伤凝胶,厚厚地敷了一层。

坐在卡洛斯身侧的警卫们发觉长官的反常举止,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声。

军舰在中央星系内行驶,走的还是军部专用航线,很快在舷窗视野中看见帝都星的轮廓。

卡洛斯重新缠上绷带,这才给宁宴发消息:“我到极光星港了。您在研究所吗?”

他随后赶往军部办公大厦,与虫帝派来的礼仪官会面。短暂的交谈结束后,两名文秘员将这几天的文件抱进来,却见卡洛斯往外走。

“上将,文件……”

另一名亚雌显然更灵光:“上将,您去研究所吗?”

“是,文件放桌上,晚上我回来处理。”

卡洛斯快步往外走,在路上就点开终端屏幕。

半个小时的功夫,通讯界面多出上百条消息。但置顶的那名通讯虫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无意识抚了抚左臂,转而点开波昂的聊天框。

卡洛斯:“在吗?”

无需多言,波昂立刻领会,发来消息:“宁宁在实验室,看起来快忙完了。”

确认宁宴有时间后,卡洛斯立刻启动飞行器,随后一连发出数条消息。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断断续续地出现了一会儿,卡洛斯颇有些紧张地盯着屏幕,片刻后,聊天界面终于弹出一条信息。

宁宁:“别来打扰其他虫。”

卡洛斯还没来得及摸咂出自己的心情,又一条信息弹出来。

宁宁:“我在休息室。”

发出这条消息后,宁宴也不看军雌的回复,径直收起终端。实验结果出来了,果不其然又是一枚刻录失败的芯片。拷贝数据后,宁宴将机器复原,走出实验室。

波昂正坐在外面,立刻闻声回头,冲宁宴嘻嘻一笑:“宁宁,你去哪里呀?”

宁宴没好气地捏一把他的脸:“就你机灵。”

宁宴把实验报告带回休息室。刚放下笔,便响起两声敲门声。

“笃笃。”

“进。”

话音刚落,房门被打开,露出军雌的脸。

宁宴看着卡洛斯走进来,不动声色地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肤色因为星际辐射深了一点,脸上看不出有伤,行走间姿态也正常……

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来,卡洛斯已经走到面前,低头轻声唤他:“宁宁。”

“嗯。”宁宴应一声,开门见山地问,“你伤着哪儿了?”

卡洛斯正想像往常一样蹲下身,被宁宴眼疾手快拦住了。他指了指另一把椅子,谨慎地问:“腿上有伤吗?”

卡洛斯顺从地在对面坐下:“刚下战场就进治疗仓了,不影响行动。”

“那你还说伤口疼?”宁宴瞪他一眼,却稍稍放下心。

“手臂的伤比较严重。”卡洛斯将左臂搁在桌上,眸光紧紧地盯着对面的雄虫,像是要把这几天少看的都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