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春秋

一朝被劝说躺平做米虫,进言者还是卷起来六亲不认的卷王本尊,从来都追求咸鱼生活的长孙蛮深深迷茫了。

她不禁开始思考,这狗在外漂泊数年,到底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社会毒打。

不然一代卷王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消极怠工思想?

“你……在外面过得咋样?”长孙蛮还是忍不住发出疑问。

“也就那样吧。”他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挠了挠头,补充道:“马马虎虎,凑合凑合,还行。”

还行——这词儿不得了。

论打工人の心酸。

长孙蛮一脸了悟。

她张大嘴,拉长语调说:“啊。”

魏狗仍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一转眼又开始说到他头上了。

魏狗表示不理解。

长孙蛮招手示意他坐下来,唏嘘道:“你不必再说了,我都明白。人间恐怖如斯,我们却如此平平无奇。都懂,都懂。”

“?”

魏山扶呼吸微滞。

……她这说得啥玩意儿?

长孙蛮却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她仍环抱双膝,侧枕着一张脸。软乎乎的颊肉白白嫩嫩,此刻被挤作一团,静静待在膝头海棠花样上,透出少女独有的樱粉色。

少年眼眸微眯,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那团绵软似正待被谁路过采撷。他慢吞吞想着,天上的云摸着是什么感觉,或许长孙蛮早就知道了。

不过这么一打岔,长孙蛮的心情看起来好了许多。

她甚至又戏谑两声道:“你放心,我绝对不笑话你。”

说这话时,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看起来没有丝毫可信度。

魏山扶双腿微岔,如她所愿蹲下身。树后天光昏暗,苍黑色袍角散乱堆叠,其上银纹飞鹤也变得隐隐约约,渐无寻迹。明明暗暗中,只清晰能见乌色流光的丝绸,其下紧紧包裹住蓄力勃发的腿肌。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出人意料地,一把捏住她脸。

果不其然——

滑滑嫩嫩,像城西口卖得最好的豆腐,但是……少年不动声色地动动指腹,用力捏了捏。

他发现这团软肉似乎怎么捏也捏不碎,就好像天边随风舒卷的云。

被人捏了脸,长孙蛮犹在愣怔中。

她实在没想到,这狗居然会对她使出……

裁判!这是偷袭好伐!!

简直是有辱斯文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长孙蛮气运丹田,深深呼吸,打算祭出一记狮子吼威慑魏狗。

哪知——

少年眉梢微挑,眼一抬,寥落树影里的乌瞳潋滟含光。

长孙蛮被盯得一抖,被迫打断施法。

只听得他慢悠悠哼道:“你确定听懂了?”

“……昂?”

长孙蛮脑子里的二极管暂时短路,一时半会儿死活没想起来之前说了啥。

魏山扶“啧”了一声。他松开手,袖袍滑落。

紧接着,他拉着呆坐原地的长孙蛮站起身。

“你做什么?”

“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要出宫?”

“难不成你还要赶回去上课?”

长孙蛮默。

这一回合嘴皮子没说利索,姑且让魏狗一局,她甘拜下风。

黄木板桥曲折穿过水滨,疏影光雾里,少年走在前头,身量颀长。鹅黄少女远远缀在他后边儿,亦步亦趋、磨磨蹭蹭,怎么看都透着十分的不愿意,以及万分想犯懒的勉强。

少年背后似长了双眼睛。

他走了几步,突兀又停下步子。散漫扬声说:“不跟紧点,我可要把东西给别人了。”

长孙蛮暗自嘟哝:“给就给,谁稀……”她话猛停,眼睛一亮,拎着小裙摆就往前跑。一边儿跑着,还一边儿不停说道:“你是不是要送生日礼物给我?这么多年都没送东西,我看你这次要送什么好宝贝!先说好啊,不贵不重我不收!”

她跑得飞快,没两下就追上了人。

等人呼哧带喘靠近了,魏山扶斜睨她:“这么市侩?”

长孙蛮一挺胸脯,“那当然,我是个俗人。”

说完,她还想再拍拍胸膛表达一下自己饱满万分的情绪。

手到半途,少女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生生在空中停住。

眼见她忽然驼起背,重叠衣衫下那截独属少女的初露起伏,也悄然间含蓄隐晦了起来,不辨分明。

长孙蛮暗舒口气。

别说大馒头了,现在这馒头都还没发好,她这一巴掌忘情拍下去,估计当场能出人命。

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因为一时失手在旁人面前捂着胸口痛飙泪花。

……

去年刚来葵水那会儿,伴随肚子一抽一抽的劲儿,上辈子堪比死亡边缘的阴影悄然临至。

长孙蛮当即向姨妈势力端正下跪。

她疼得哭爹喊娘,小庭院忙得鸡飞狗跳。没等萧望舒先说上两句,春娘就心疼得直抹泪花儿,私底下不停叨念准是平日里练武练狠了,这下伤了身子可不得了。

陡然接住这口大锅的司青衡欲言又止。

她十分想对春娘叭叭两句:她和孩子她娘咋没这毛病呢?

好在秦互也宿在公主府,提着药箱就颠颠儿跑来了。望闻问切,搞了一通有的没的,最后面带微笑地劝她好生歇息,说没什么大碍,日后就好了。

对于名誉天下的神医葛玄晏关门高徒,春娘还是很信服的。她喂了一碗姜糖水,低哄着疼得冷汗淋漓的郡主沉沉睡下。

没人知道秦互出门又拉着萧望舒去隔壁屋说小话了。

连主公加亲爹两重身份扛肩的长孙无妄也被拦在门口不让进去。

长孙蛮至今也没想明白他这个“日后”是要等到哪个时候。

……

回过神来的魏山扶迅速移开眼。

大抵是阳光又强烈起来,越过层层树隙,大片大片洒落在板桥上。空气逐渐升温,连带耳朵也热热地烧得慌。

长孙蛮觉得现在的气氛很是不同寻常。

那啥,某渣语录似乎有一句:沉默,是今晚的额……板桥?

长孙蛮就势摸了摸后脑勺,眼神四处乱飞,就是尴尬地不愿抬头看人。

她打着哈哈:“哈。那个、今天天气真好啊。”

十分寒暄,十分走肾。

就是没有一丁点儿再展开说说的诚意。

这话刚一说完,长孙蛮就想自打嘴巴。

她真的不是话题终结者呜呜呜。可恶!都怪这狗越长越……不像她记忆中猫嫌狗厌的魏狗。虽然少年时不时臭屁行为可以窥见一丝幼年痕迹,但真要把他当幼时对待——

臣妾做不到哇呜呜呜。

长孙蛮不禁陷入了悲伤。

竹马莫名消失又莫名回来,关键是这人脚踩逆天buff,头顶杰克苏光环,随他出现自己平静的生活必然被打破。而这狗不思己过,反倒神出鬼没,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