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3页)

既然这对未婚夫妻不被作为凶手考虑,那……

藏于幕后的邪修,是游侠韩纵,还是厨娘锦娘?

在卫霄腹部迅速打出一个结,施黛仰头,瞥见靠拢的人影。

江白砚右手执剑,左手将卫霄扶上肩头:“走。”

画墨飞点,剑影如电。

汹涌的黑潮被破开一条狭窄通途,施黛凝神屏息,起身奔向燃有烛光的长梯。

*

脱离鬼打墙,起先是一阵迷蒙的眩晕。

当施黛恍恍惚惚定了神,视野中光晕弥漫,令她抬手遮住双眼。

邪气消退大半,血腥味萦绕鼻尖。

心口仍在怦怦跳,她眨眼,环顾四周。

这里是进入鬼打墙前,四人所处的虞知画的卧房。

因是邪潮出现的地方,房中桌椅倾塌,混乱不堪。被摆在桌上的笔墨纸砚洒落一地,角落残存未尽的黑烟。

卫霄气若游丝躺在地面,被虞知画红着眼抱上床榻。

“我为他医治。”

抹去眼角泪痕,虞知画指尖凝结灵气,勾出阵法:“你们去看看,客栈中如何了。”

这是在给卫霄渡入灵气,为他在生死一线上,勉强拉回几分生机。

渡灵需静心凝神,不容打扰。

距离第二波邪潮尚且有段间隔,虞知画就算是邪修,也作不了妖。

施黛心知肚明,点头应声:“好。”

走出房门,她才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吐出来:“江公子,虞知画和卫霄的嫌疑,是不是能完全排除了?我仔细看过,卫霄身上是真伤。”

念及卫霄被刺破的小腹,施黛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相同的部位。

刀锋深入肚子里,想想就很疼。

江白砚颔首:“嗯。”

卫霄救下虞知画的一幕,他与施黛都看得分明。

“接下来,应当紧盯着韩纵和锦娘吧?”

施黛皱眉思忖:“但我们跟他俩不熟……用什么理由接近才好?”

她说着侧头,观察被袭击过一轮后的君来客栈。

一片混乱。

廊道里,处处可见蔬菜瓜果、书页残章与逃亡时不慎落下的外衫。

楼下传来幽幽哭声,夹杂怒不可遏的咒骂,气急败坏,凌乱纷扰。

客栈里多是平民百姓,被邪祟吓上这么一遭,确实够呛。

沿楼梯下到大堂,施黛一眼望见沈流霜和柳如棠。

“黛黛。”

沈流霜见她,眼底展露笑意:“鬼打墙里还好吗?有没有受伤?还有江公子——”

她眸光微动,看见江白砚颊边一抹血痕。

因有虞知画本尊的提醒,进入幻境前,所有人都知道卫灵和阿言遭遇过鬼打墙。

施黛摇头,强撑精神展颜一笑,示意自己一切都好:“我没事。江公子和卫霄受伤多些。”

她言简意赅,阐述了方才经历过的来龙去脉。

“这样。”

柳如棠道:“我们这边的情况,也和证词里的描述大差不差。”

邪祟破窗而入,毫无征兆咬下一人的头颅。

客栈中乱作一团,人人自危,是韩纵及时出手,加之老板娘挽弓射箭,这才击退作乱的妖邪。

邪祟褪去,有人打算仓惶逃离此地,出门后没跑多远,便被黑雾浑然吞没——

四面黑黢黢的丛林里,藏匿有数量未知的妖魔鬼怪,但凡敢踏离一步,必然被盯上。

“老板娘说,因为客栈经常遭到袭击,她爹请大师开过阵。”

沈流霜遥望窗外雾蒙蒙的夜色:“门外的邪祟被驱邪阵所慑,暂时不敢进来。”

当然,邪修启动第二次和第三次邪阵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邪上加邪,力量足以助它们冲破镇宅术。

“韩纵和厨娘,”施黛问,“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

她左右张望,大堂里仅有几张瑟瑟发抖的陌生面孔,没见到这两人的影子。

“韩纵除掉妖邪后,自个儿回了客房。这人性子冷得很,一句话没说。”

柳如棠耸肩:“锦娘嘛……我和流霜找过。她独自缩在杂物房里,瞧见我们,拔腿就跑——想问她话,她哆哆嗦嗦始终不开口。”

两个嫌疑人,愣是一句有用的证词都没有。

“锦娘在东北角的房间里。”

沈流霜目光流转:“和韩纵一样,没出过房门。”

可惜他们受剧情限制,没法子破门而入。

若在平时,以她和柳如棠的脾气,绝不会静观其变。

“第二波邪祟到来之前,把他们看紧吧。”

施黛也觉得头疼:“如果是邪修,要催动阵法,肯定有所动作。等之后局势混乱,我们还能潜入他们房间,一探究竟。”

她说罢顿住,睨向身旁的江白砚。

在鬼打墙里遭遇一番乱斗,他新添好几道伤,沾上白衣,刺目非常。

看他这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俨然不打算理会。

“江公子。”

施黛决定贯彻监督方针:“要不,你先回房擦药?”

普普通通一声疑问句,她却用了陈述语调,嗓音清泠如玉石坠地,不留反驳的余地。

为了给自己增加底气,施黛脊背挺得很直。

江白砚这不能拒绝她吧?

在她身侧,江白砚很轻笑了笑。

施黛理直气壮与他对视。

是珠玉般的杏眼,被她略微睁大,圆润澄明。

“嗯。”

视线从她面上挪开,随意觑向自己染血的白衣,江白砚淡声:“多谢施小姐。”

*

没在大堂逗留,江白砚依言回房。

他的客房位于二楼角落,推门而入,可见古朴简约的桌椅床榻。

君来客栈年岁已久,木质地板多有斑驳,踩上去偶尔轻微作响。

伤口隐隐作痛,他对此无动于衷,摊开右掌,一块绣有玉梨花的方帕躺在手心。

帕面洁白似雪,不应惹染尘泥,因擦拭过他的侧脸,洇出突兀的红。

污浊的、不堪的,属于他的血渍。

江白砚瞳色微冷。在木盆里盛了水,方帕被他浸入其中。

冬日的凉水寒意刺骨,于指尖漫开薄红,江白砚神情未变,缓慢揉搓那处血迹。

手帕很软。

他忽而想起施黛手握方帕的画面,施府小姐的指尖不似他遍布伤痕,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毫无瑕疵。

彼时这块帕子擦过他颊边,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江白砚能感知她的体温。

比方帕更加温润柔暖。

指腹寸寸轻捻,少年指尖泛红,与帕上腥色彼此相衬。

水波轻漾,袅绕雾霭般的白与粉。

出乎意料地,杀戮中无法体会到的惬意,他在此时窥得一二。

心底宛若深不见底的穴,指尖的柔意给予他刹那充盈,又顷刻消散无踪。

还不够。

反复摩挲帕尖,江白砚敛目蹙眉。

这种滋味最是难熬,最初尝到零星一点甜头,未待他回味,遽然一丝不剩,徒留一片空旷杂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