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第2/4页)

恶祟栖身的山洞面积极大,外围多有鬼影幢幢。

四人都是顶级战力,解决起来不成难题,一路深入洞底,施敬承蓦地拧眉:“小心。”

但见洞穴顶端,几道黑影飞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而至。

邪气扑面,杀意凛然。

这几只邪祟成了气候,绝非等闲。

白轻牵出灵线如雪,殷柔操控蛊虫腾空。

玄同散人腕骨翻转,毛笔虚点。

三只邪祟避开墨团,猝然近身,长臂锋利如刀,直攻他面门。

玄同散人只笑笑。

他一向享受千钧一发的死斗,更何况,它们远非他对手。

邪祟以手臂为刀刃,出乎意料地,不但攻势迅猛,身法也不错。

刀影纷繁,三面夹击。他不慌不忙,一面以毛笔勾画,一面灵活后退,避开数次围攻。

两只邪祟被他打散,千虚笔上扬,正欲逼退最后一只,身后袭来凛冽刀风。

玄同散人挪步避退,反身挥笔。

一笔落,乌墨起,似数把刀锋散开,将身前身后的黑影彻底诛除。

即将收笔之际,他却蓦地顿住。

——不止玄同散人动作停滞,与施敬承等人缠斗的邪物们,亦如脱了线的傀儡一般,接连瘫倒在地。

没人出声,洞中静得诡异。

最终是殷柔的轻笑打破沉默:“指挥使,看出来了吗?是他?”

施敬承收刀:“嗯。”

他看得分明,方才玄同散人避开偷袭的步法,与江白砚娘亲温颐相似。

玄同散人轻勾唇角。

他不傻,听施敬承与殷柔的对话,再看地上形如傀儡的“邪祟”,心下明了大半。

从入洞起,一言一行皆是诱他的局。

“三位。”

千虚笔在掌心轻悠一旋,玄同散人懒声笑道:“这是何意?”

“我倒不知,阁下有这么多重身份。”

施敬承亦笑:“凌霄君。”

他一语落毕,洞中烛火曳动,从难以窥见的阴影里,走出数道人影。

书圣神色莫辨,不知作何思忖,双目浸冷,状如寒潭。

紫衣女子面如春江,神情悲悯,一支玉笛别在腰间。

是留音门掌门人,穆真。

“真是他?”

少年模样的男子挑起眉梢,亮出十指上的数条灵线,细细看去,每条都牵引着方才攻击四人的邪祟。

傀儡师,叶风来。

“诸位。”

玄同散人轻哂:“是不是有误会?”

施敬承和颜悦色,不紧不慢:“在百里泓的心魔境中,我们见过你。”

对方笑意一僵。

百里家灭门案后,施敬承严令封锁了有关心魔境的消息。

世人所知的,仅是百里氏几乎灭门,百里泓走投无路认罪而已。

玄同散人尚不知晓,在心魔境里,自己被百里泓卖了个一干二净。

这一切说来很巧。

正因聂斩等人向百里氏复仇,他们才得以发现百里泓入了心魔,再顺理成章地,由心魔引出凌霄君与江府灭门案。

世事无常,阴差阳错,莫过于此。

“确切来说,我们见过凌霄君。”

施敬承道:“躲避杀招时,凌霄君用了温颐的身法——还记得温颐么?”

玄同散人不语。

施敬承手里,渡厄刀发出一声嗡鸣。

他于青州探查多日,结合在江南得到的线索,把“凌霄君”多年来的行动轨迹逐一捋清后,与玄同散人大致相符。

好几回凌霄君现身,都有人见玄同散人出现在江南。

倘若他与上古恶祟确有牵连,必然要来玄牝之门,确保恶祟顺利出世。

于是施敬承守株待兔,设下这场局。

玄牝之门邪气外溢,引来众多邪物不假,这几只格外凶残的,其实是叶风来操纵的傀儡。

八分真两分假,最能蛊骗人。

在此之前,傀儡进攻的每一招每一式,施敬承都特意教授过。

他最明白,在怎样的攻势下,能逼出那步身法。

——十几年前,温颐参悟身法时,正是他、孟轲与江无亦一招招一式式,用三天三夜陪她练出的。

玄同散人不知心魔境里的种种,更不会想到,自己已被看作头等怀疑对象。

在毫无防备的状态里遭遇突袭,凭借本能,他迈出下意识的那一步。

殊不知,洞中从头到尾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等他迈出那一步。

“和他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叶风来是个暴脾气:“玄牝之门到底怎么了?”

在场六人全是高手,玄同散人被围于其间,无处遁逃。

他是个聪明人,不至于闹得鱼死网破。

“我怎知晓玄牝之门的祸患?”

玄同散人迈近一步:“我——”

他话没说完,视线下凝。

不知何时起,由白轻牵出的灵线密集如蛛网,将他四周围了个遍。

灵线纤细,却锋锐无匹,只一碰,便能划破血肉。

不远处,白轻侧过头来,学他的模样勾出浅笑。

“是与不是,用蛊虫试试不就知道了。”

殷柔轻抚肩头的碧绿甲虫,笑嘻嘻道:“让小青钻进他脑子里,看看有没有邪气——跟着邪祟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邪气不沾吧?”

如果脑中没有,还可以让小虫探遍他的五脏六腑。

小青会不会顺道吃些,就与她无关了。

此话一出,玄同散人面色稍沉。

“玄牝之门里,发生了什么?”

白轻道:“你同恶祟是什么关系?”

她还想再问,猝不及防,耳边爆开一阵巨响。

响音绵长,宛如恶兽濒死的哀鸣,灌入耳中的一刻,似阔斧劈砍,震得耳膜生疼。

凡是经历过十年前大战的人,绝不会忘记这道声响——

恶祟啼鸣,便是此般景象。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邪潮更浓几分,山洞震颤不休,妖鬼齐声尖啸。

穆真蹙眉:“玄牝之门旁,有数位阵师镇守……它怎能破除封印?”

渡厄刀横斜而出,抵上布衣男人脖颈。

施敬承面若冷霜,不掩杀意:“你把恶祟的一部分,带入了大昭?”

百里泓曾言,凌霄君带他前往白玉京,一睹神明之貌。

假若这所谓“神明”,其实是世间至邪的化身呢?

以此推论,所有谜团都说得通——

玄牝之门的封印本身没出岔子,恶祟之所以苏醒,是因它留在大昭的一部分渐渐复苏。

两者彼此感应,才引动门内邪祟本体的奋力挣扎。

“十年前。”

眼中渐染血意,施敬承哑声:“江无亦的入邪,是不是你一手操纵?你为何屠灭江府满门?”

头一次,他握刀的右手不自觉颤抖。

定定凝望洞穴深处,在震天撼地的惊变里,玄同散人忽地一笑。

“你们还不知道吧?”

眼里迸出近乎痴狂的光,他低喃道:“神明降世……是需要容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