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 他们就去支祁山上拜了拜公主山神庙。

据当地人说,公主山神庙可求姻缘、智慧、事业、财运、平安。其中最灵验的便是姻缘,只要双方皆虔心许愿长相厮守, 恩爱不疑,便可相濡以沫,白首到老。

这么多年来到公主山神庙许愿的情侣数不胜数,没有不灵验的。

但师甜甜自创办微光慈善基金会以后就对爱情没了幻想, 老实本分地求起了事业。罗意更不用说,听完导游介绍后, 她毫不犹豫地替秦敬与家人求起了平安健康与事业顺遂。

徐怡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对神佛虽心存敬畏, 但并不会主动拜佛许愿。

霍凌宇倒是拜得认真, 甚至还买了价格高昂的红绸。他避开众人, 于角落里遥遥地忘了眼徐怡高挑的背影, 绞尽脑汁地思考了半天后, 委婉地写下了一句“只愿君心似我心”,然后挂到了姻缘树上。

大殿内,公主巫定雪与山神支祁旻的神像前, 池绪与裴谨修也手执高香, 拜了三拜。

将高香按次序插入香炉, 踏出大殿,他们顺便去支祁后山看腊梅花。

走在林间, 池绪随口问道:“你许了哪方面的心愿?”

具体的心愿不可明说,所以池绪只问了个大概方向,他以为裴谨修会回答事业或者平安。

枝桠交错, 白雪皑皑,于腊梅阵阵清幽暗香中, 裴谨修十分自然道:“关于你。”

池绪怔了一瞬,随即反应了过来:关于他并不只局限于那一个方向,祈福他平安健康也是关于他。

轻轻地呼出一口白雾,池绪笑着说:“那我的愿望也关于你。”

裴谨修眉眼低垂,并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拂去了落在池绪发间的腊梅花。

过程很短,稍纵即逝,但池绪的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僵了一瞬。

他之前从来不会在意和裴谨修的肢体接触,甚至还很喜欢,但自从那天剧本杀之后,身体却本能地想躲。

怪怪的,池绪没多想,只把这当成了剧本杀带来的后遗症之一。

天寒地冻,山风凛冽,他们没在支祁山上待太久,待了一会儿后就下山了。

此后四天,他们又一一游览了一番支兰古镇的各大景点。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当天,既是元宵佳节,也是支兰古镇第一届花灯文化节。

一大清早,裴谨修他们就来店里换好了提前挑选并租赁下来的支兰族服饰。

他们三个男生没再做复杂造型,穿好衣服后只简单佩戴了些银饰。

霍凌宇挑了一件纯黑的。裴谨修和池绪则都挑了件黑紫交加的,他们两人的外貌十分贴合支兰族人的特征,高鼻梁,轮廓立体,眉眼深邃,此刻穿戴好衣物,除开七分身上自带的清俊少年气,还有三分服饰加持下的神秘诡谲。

支兰族历来是各种民俗怪谈的发源地。传闻受先代王后薄奚音影响,支兰族人都极为擅长养蛊制毒,又有传闻说傀儡师百里牧可以把自己的灵魂转移到傀儡上,至今未死,他的后代也遍布整个支兰族,可以赶尸牧魂,与尸体通灵。

是以,支兰族在外界眼里一直自带着一股危险鬼魅的气息。

今天上午十点,支兰古镇里原巫兰国的古祭坛遗址上将举行一场庄严肃穆的大型傩舞,这也是千百年来支兰族每逢元宵节的习俗之一,祭神跳鬼,驱瘟避疫,以求来年五谷丰登,国富民生。

游客数量明显比前几天多了数倍,到达古祭坛不久后他们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给冲散了,等池绪反应过来时,他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裴谨修。

似乎是怕他走丢,裴谨修把他整个人圈进了怀里,周围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池绪靠在裴谨修胸膛上,一再地被人潮挤压着。

隔着衣物,他忽然听到了裴谨修的心跳,咚咚咚的,愈来愈响,也愈来愈快。

池绪看了一眼手表,数了下裴谨修心率,竟然高达123次/分。

裴谨修身体一向很好,他经常锻炼,饮食健康,工作不忙的时候作息也十分规律,通常会在十一点之前睡下,六点左右起床,所以正常来说,裴谨修的心率应该保持在60—70之间。

是因为人太多了吗?

池绪有点担心裴谨修的身体健康,下定决定,回去之后他们得一起去西林医院约个体检了。

突然,祭台上鼓乐齐鸣,穿着赤、青、白、黑、紫等诸色的巫女走上祭台,随音乐翩然起舞。

鼓声震震,巫女旋转时,衣物间系着的银铃发出声声清脆的碰撞音,一曲祭舞结束后,领头的巫祝邀请游客一起走上祭台,共同跳这支悦神之舞。

千百年前的巫兰国上元佳节也正如今日这般,为首的巫祝跳完开场舞后,整个巫兰国的子民都会齐聚祭台,为山神支祁旻献上最热烈真诚的群舞。

祭台很大,游客涌上去后池绪周围顿时没什么人了,裴谨修这才终于松开了环住他肩膀的胳膊。

支兰族的祭舞很简单,只有那么三个动作,再笨拙的人也能跟着鼓点旋转、踢腿、摆臂。

祭台上已有不少游客像模像样地跳了起来,人数多起来后,场面一时颇为壮观,震撼至极。

受节日气氛感染,池绪也转头道:“我们一起去跳舞吧。”

裴谨修并不喜欢参与这种群体性活动,然而还没等他拒绝,池绪就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一边拉他上台,一边笑着回眸道:“我还没看过你跳舞呢。”

清寒冬日里,少年的笑像一束照拂万物的阳光,温暖和煦。

在这零下几度的冰天雪地里,裴谨修好似真的感受到了太阳的温度,身上一暖。

他没再抗拒,顺从地被池绪拉上祭台,温和地反驳道:“哪里没有?海岛那次的篝火舞会也是被你拉上去跳的。”

池绪很快就记了起来,也反驳道:“那次才不算,那次只是手牵手转圈圈而已。”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祭台上。踩着鼓点,池绪很快就跟上了节奏,裴谨修则稍微迟钝一些。

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雪。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衣着,两人跳起来时的风格却截然不同。

即使支兰族古祭舞十分简单,裴谨修跳得也略显生疏,一看就是没有一点舞蹈基础的,举手投足间总是带着一股少年气的青涩。

但他身量颀长,肢体摆动的力度又十分到位,旋转时飞舞的衣摆卷起周遭风雪,映衬着他冷峻肃穆的面容,好似神明在人间起舞一般,格外清泠疏离,神圣庄重。

池绪跟着师甜甜学过两天跳舞,此刻跳起祭舞来倒是比裴谨修熟练一些。

他穿着深紫色支兰族古服,这种配色与纹样放在旁人身上会显得妖异邪气,鬼魅非人,可放他身上,却仍澄澈干净地像山间最清冽甘甜的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