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完结章(第2/3页)

祝城渊头发很黑很硬,是很短的寸头,头发上的汗淌在脸上,他直接撩起身上的迷彩t恤抹了把脸跟脖子,压着眉头挑起眼梢看一眼镜头,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我叫祝城渊。”

镜头追着他:“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中午了,”祝城渊头也没抬,加快了脚步,“我去食堂吃饭。”

“那你对食堂里的饭菜还满意吗?”

“满意的。”这里的伙食很好,比十三区的福利院好上太多。

能活着,有吃的,也有信仰,这就足够了,不过后半句话祝城渊没说。

“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来十二区的训练基地吗?我刚刚就一直都在留意你,能跟我们说说坚持下去的理由吗?”

基地里的人很多都是父母亲自送进来的,需要经过层层选拔,不合格的人直接淘汰,祝城渊则是被淮正卿直接送过来的。

祝城渊不走了,停下脚,看着问他话的人,他的眼睛很黑很亮,看起来好像在看镜头,仔细看其实他什么都没看,眼神已经飘远了,好像被风吹远的风筝一样,但风筝线一直在祝城渊手里拽着呢,风筝哪怕飞到了天上,也丢不了。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像是在仔细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也像在回忆什么。

“我……”

祝城渊只说了一个我字,最后什么都没说。

问他问题的人看他不怎么配合,跟他打了声招呼就走了,镜头很快转到别的地方,对准了陌生人。

祝城渊举起遥控器,倒退了几秒钟又暂停了视频,画面定格在正午的阳光里,祝城渊看着镜头,双眼又直又虚,眉心也绞着。

“当时你在想什么?”淮烟摸着枕着自己胳膊靠在观影沙发上的祝城渊的眉心,好像在摸镜头里的少年,一下下慢慢捋着少年的惆怅。

“能跟我说说吗?”

祝城渊抓住淮烟的手指,放在嘴边张开牙咬了一下,很轻,咬完又放在嘴里含了下。

他沉默了几秒钟才说:“那些年,我的坚持,都是为了能朝你走,我想要离你近一点,更近一点,直到走到你面前。”

“你之前说,你为了跟我在一起,用了十八年的时间,我能猜到,你以前是十三区福利院的孩子之一,但我那些年,见到的孩子实在太多了,所以我不知道哪个才是你。”

淮烟想要看这些视频,也是想多看看那时候的祝城渊,他曾经遗漏的祝城渊。

“嗯,我当年就是十三区福利院的孩子。”

祝城渊慢慢说着那些清晰的过往,好像还在昨天一样。

“当年我只要听到你跟淮区长要来福利院,前一天晚上我就会把我的衣服洗干净,那时候洗澡没有那么多水,我就去福利院后面的河里洗,旁边都是泥,我怕弄脏刚洗的鞋,洗完澡我就光着脚往回跑,再在院子里把脚洗干净。”

“然后呢?”

祝城渊轻轻地笑:“然后我会等一整晚,一整晚都睡不着,当时我并不清楚我到底在等什么,可能是在等你的一个拥抱,还有你演讲时给我们的一个鼓励。”

“你会跟每个孩子都拥抱,那么认真,因为我个子高,总是排在靠后的位置,轮到我的时候,我的心脏会跳得很快很快很快,扑通扑通扑通的,小时候我一度以为我就要死了,因为别人说心脏跳得太快是心脏病。”

说到这里,祝城渊直接笑出了声:“但我当时想,就算真的是心脏病,死了也没关系。”

淮烟也跟着笑了:“这么傻的吗?”

“嗯,那时候很多想法都很傻,”祝城渊说,“后来地下城大乱,你还记得你自己一个人去了十三区吗?还带走了几个孩子。”

淮烟当然记得:“我记得那些。”

“当时我就趴在车顶,后来一个转弯,我从车上被甩下来,是你一直抓着我的手。”

“原来那个孩子就是你。”淮烟还记得,但当时那些孩子的脸上都是黑灰跟血,除了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珠之外,根本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那么多孩子,淮烟只从那一张张跟他差不多大的脸上看到了恐惧迷茫跟绝望,并没有特意去留意过单独的某个人。

现在想想,真是遗憾。

“后来我就被爸挑选进了基地,我谎报年龄,每个月末的最后一天是自由时间,我就从十二区跑到第八区,跑到你校门口等你放学,有时候能等到,有时候等不到。”

“如果等到了,我就偷偷跟在你后面,不远不近地看着,夏天你会穿一件白衬衫校服,黑色的裤子,冬天你校服外会套一个黑色羽绒服,能遮到小腿。”

……

淮烟闭上眼,祝城渊每说一句,他就在心里想象一下那个画面,祝城渊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偷偷跟在他身后,一小步一小步跟着,不敢靠近,更不想远离。

那么多次,那么多次。

祝城渊跟在他身后那么多年。

想着想着,淮烟眼眶有些发热,喉结动了动,嗓子里好像同时咽下了一胸膛的滚烫火块。

淮烟轻声说:“那是你的十八年啊。”

祝城渊望着淮烟,好像在看一幅美好的,定格了灿烂鲜绿的油彩画:“对,那就是我的十八年,不后悔的十八年,还有无比幸运的现在。”

那些祝城渊以前不敢说出口的隐秘,那些关于淮烟的爱恋,他自己“偷”出来的关于淮烟的回忆,经过了那么多事之后,已经不再难以说出口。

“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会更勇敢一点。”祝城渊说。

淮烟睁开眼,对上那双跟想象里一样漆黑明亮的眼:“你应该大胆一点,或许我们能多很多关于月末最后一天的回忆。”

祝城渊轻咳一声,从观影沙发上站起来,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衬衫,把最顶上的扣子系好,拍了拍自己干干净净的袖子,冲着淮烟伸出手,一弯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你好,我叫祝城渊,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淮烟笑着站起来,把手搭在祝城渊手心上:“祝城渊你好,我叫淮烟,很高兴认识你。”

“我们可以一起走吗?”

“我们往后一直一起走。”

又是七月。

又到了每年一度的降雨狂欢节。

安诺早早就起床准备好了早餐,天还没亮呢,中央大街上已经聚了不少人,街边人潮涌动。

6点钟,太阳准时亮起,狂欢开始,天空上方灰白的雨幕慢慢铺盖下来,雨幕下都是狂欢的人群。

淮烟跟祝城渊面对面坐在餐桌前慢悠悠吃着早餐,看着早间新闻里正在报道的降雨狂欢节,偶尔讨论几句。

安诺还问他们:“你们不去外面看看吗?很热闹。”

每年的降雨狂欢节都差不太多,淮烟见过了太多次不觉得新奇,但跟祝城渊一起过完他们第一个降雨狂欢节之后,那一天就有了不一样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