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温凉不答,胤禛也没追着温凉要答案。

两人并肩在窗边站了些许时候, 温凉才开口, “爷, 你没告诉某这玉佩是万岁爷送你的。”

胤禛道,“若是告诉你,你便不收下?”

温凉镇定地说道,“自然不是。”在康熙面前说的是真的, 在胤禛面前说的也是真的。这玉坠虽收着烫手, 可到了他手里,自然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胤禛失笑, “既然如此,先生又何必再提。”

温凉认真说道, “这不该是人情往来?”意思意思下总是需要的。

胤禛道, “先生一如既往便好。”他侧身看着温凉, 眼眸中含着淡淡暖意,“若不是先生巧手施为,如今也不是眼下的场景。”

温凉抿唇, “爷便是没有某,也能得偿所愿。某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并不是绝对的。”他对此有清醒的认识,只是走的路不一样罢了。最终结果若是一样, 有没有他又有何明显的差别?便是系统那么多话,温凉也只认为是为了劝他参与任务罢了。

胤禛摇头,似乎是不赞同温凉的意见。

“路途茫茫,没有什么是现在能确定的。先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温凉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又站了一会, 温凉终于忍不住道,“为何我等需要站在此处吹冷风?”虽然此处阳光温暖,然寒意凛凛,着实令人全身发冷。

胤禛下意识看了眼温凉,顿时蹙眉,“苏培盛,给先生取件厚衣裳来。”

温凉混不在意,“某无碍,只是在窗边吹了些风。”外头日光充足,只是进来也冷了些。

胤禛道,“以先生的体质,还是有备无患为妙。”

温凉见此,也没有继续坚持。只是从窗边退开来,漫无目的地在书柜间走了一圈,最后在边上重新坐下来,只是这个时候,这扇窗户已经被关上。

苏培盛还未回来,这扇窗是胤禛关上的。

两人相对而坐,倒也不显得无聊。

窗外似乎又开始飘雪了,隐约间还能看见点痕迹。风声隐隐绰绰带着杂声敲打在窗板上,带着些许飘忽。些许寒意从缝隙中泄露出来,温凉没发觉他的唇色越发浅白。

对面胤禛站起身来,还未等温凉反应过来,便觉身上暖意加身。温凉下意识低头,身上正披着胤禛那厚实大裘,沉甸甸得肩头发沉。

“…多谢爷。”温凉没有推拒,看着对面一身劲装的胤禛道,“爷难道是打算出府?”这看起来是打算骑马的模样。

胤禛轻笑,“已是回来了。”

未待温凉有何反应,苏培盛已是取来了温凉的外袍。眼见着温凉身上的裘衣是胤禛的,他下意识便走到了贝勒爷身侧,胤禛自然地取过了苏培盛手里的外袍穿上。这件衣裳本便做大了,穿在胤禛身上却是刚好。

温凉不语,本是站起身来打算离开,胤禛却是摆摆手让苏培盛下去。温凉见状又重新停下,胤禛这般态势看起来似乎是有事要谈。

“先生请坐。”

温凉注意到,书楼二层守着的人也都被苏培盛带下去了。

“爷可是有要事?”温凉莫名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胤禛似笑非笑,指尖在扶手上敲打的声音似有似无,“先生可是知道了?”他语态轻柔,不骄不躁,像是在说一件普通的事情。

事实不止如此,哪怕两人并无其他对话,然想说的话尽在其中。

温凉坦然,“是。”

这便是他们两人最后的对话。

看似雨打漂浮,实则春风化雨,并不曾引起激烈的动静。两人彼此都了然对方心中的意思,不需要再用语言表明。

半个时辰后,温凉披着胤禛的大裘从书楼下来,手里抱着在书楼寻觅到的书籍,无视了绿意看到温凉身上衣物时可见的愕然,他慢吞吞地走到了回路。

身后有一双微凉深邃的眼眸目送着他的远去。

苏培盛在楼下犹豫片刻,最终登楼而起,便看着贝勒爷站在窗沿,悠然目送着那人渐渐远去的背影。

“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连忙上前一步说道。

“盯住了内院,不要让其中的人再有任何不该有的动作。”他语气悠扬,看起来心情不错。

苏培盛应下,又斗胆抬头看着胤禛的背影,心中狐疑。按照他的猜测,如今贝勒爷该是不可能和温先生坦白那种心理才是,可为何如今贝勒爷看起来的确身心舒畅?

温凉回到屋内,披着的裘衣早已落满了雪花。他不欲撑伞,绿意也只能在后面担忧地跟着。眼见着温凉入内褪下了大裘,绿意连忙上前一步接过沉厚的裘衣,迟疑地看着温凉。

“想说什么便说。”温凉清冷的声线在室内响起,绿意一咬牙,也便说了。虽先生曾经让她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可是绿意看着今日的模样,却不能装作完全不知情。

“先生,贝勒爷这裘衣……”

绿意说到一半,又觉得莫名尴尬,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是不是显得太过亲昵了些?”她明明记得苏公公还特地奉了贝勒爷的意思回去取了衣裳。

温凉抬眸瞥了眼灰黑裘衣,淡漠地说道,“爷既然给着,便受着。何必自扰。”

绿意急切地说道,“可是先生,这不是往日的赏赐,若是、若是贝勒爷实际上是……”到了后面的最后几个词语,她有些开不了口。

温凉漠然地开口,“你想说,贝勒爷是看上我了。”绿意噎住,先生说话总是那么切中要害。

温凉与胤禛的无声交流不过瞬息,两人已然明了对方的想法。于胤禛是势在必得,于温凉似无声拒绝。而后种种如何,在温凉看来并非最要紧的事情,便是日后胤禛真的巧取强夺,也不可能是在登基前。

而待胤禛登基手忙脚乱之时,也正好是温凉离开的最佳时刻。

绿意小心地看着温凉,“先生,是如何想的?”

温凉顿住,似乎这个问题还是对他造成了些许困扰。他伴着胤禛的时日长久,温凉并非无情,终究是有些许情谊在,这对温凉而言极为难得。

温凉只是更清醒,胤禛终将是成为帝王之人,不论有没有这一出,若是温凉想活着,便不能留在胤禛身侧。狡兔死,走狗饪。这几乎成为君臣间无法逃脱的枷锁。

既本便没有未来,便不需谈何发展。

绿意最终还是没有得到温凉的回答,可她已经不需要这个回答了。绿意只能把心里的种种心思都埋藏起来,温先生只会比她更加清醒,绿意再如何着急也是无用。

……

胤禛和胤祯的关系渐渐变得友善起来,其中自然有着多种推力的作用,可最开始还是源于当初温凉无意间的第一步,温宪公主推动的第二步,如今有这样的结果。温宪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