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第2/4页)

他径自走向皇座,一往无前。

众人以为他要落座,但最后并没有,章梵只是在旁边站定。

居高临下,俯瞰众人。

“昨夜宫中,出了些事。”

章梵缓缓道,目光扫视四座。

“谢相与严相在宫里最是清楚,还是谢相来说吧。”

博阳公主对章梵的印象是模糊的。

她知道对方也出身宗室,在禁军多年。

但今日之前,章梵在长安并不算一个显赫人物,他既不是顶尖权贵,也不是皇帝最宠信的近臣,真要论起来,连谢维安都比他受重用。

可为何偏偏是他站出来?

博阳公主满腹疑问,换作从前她早就高声问出来了,但现在她学会了沉默观察。

谢维安还真就站起来了。

被点了名的严观海一动不动,可也没吱声,微微低头,脸色有点苍白。

肯定是出事了!

博阳公主这下万分确定,心头顿时狂跳。

只听谢维安缓缓道:“昨夜,齐王急病发作身亡,陛下原在病中,闻讯伤心过度,旧病复发,于今日丑时驾崩了。”

丑时,也就是他们入宫之前?

博阳公主震惊得难以自已,她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齐王还是个小孩儿,小孩儿多病,就算急病去世,还说得过去,但陛下也跟着走了,这又是什么道理?!就算陛下原先就抱病,那是什么病?怎会突然发作?她之前怎么从未听说?!

就这么一句语焉不详,堂堂天子的死讯,就蒙混过去了?!

博阳公主何止内心震撼,表情甚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已经失控,她再也按捺不住,就要拍案而起,但身旁之人却仿佛能够预判她的举动,在她手刚动作时,就伸过来,死死拽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

力气之大,连博阳公主一时都挣不开。

她下意识扭头去看胞妹。

义安公主的表情不再温柔,她为了制止博阳公主的举动使出浑身劲道,额头甚至有青筋泛起,连眼神都变得凶狠。她虽然没有说话,却连每根头发丝都在让博阳公主闭嘴!

博阳吓一大跳,将要出口的怒斥也就卡在喉咙。

她忍住之后,就发现了异常。

此话一出,本该是场面哗然,众人大惊的。

但是没有。

谢维安说了这话之后,太极殿竟然比原来还要安静。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博阳公主环视四周,她发现也不是没有人面露震惊之色,但越是这样,就越没有人出声,仿佛人人都知道其中有何内情,只有她浑然不觉!

这种安静令人窒息,如暴雨来临前乌沉沉的云压在心头,喘不过气。

长安,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太极殿,又发生了什么?

谢维安的声音还在继续。

“事发仓促,丧钟尚未撞响,幸而陛下留下遗诏,命我们快马加鞭前往雁门,恭迎淮阳郡王章年回京……”

“且慢!”

终于有人大喝一声!

霎时间,不仅博阳公主,所有目光都循声而去,落在对方身上。

说话者,正是御史台主官,御史大夫邹文虎。

他四十开外的年纪,身形高大,髯须飘飘,说话间已起身越众而出,目光灼灼落在谢维安与章梵身上。

“敢问左相,陛下因何得病,又因何病驾崩,为何我们竟一点消息都没听说?这些天,你与严相二人被留于宫中,发生了何事也只有你们知道,难道我们满朝臣子,竟无人有资格得知?”

谢维安温声道:“邹御史稍安勿躁,此事我们稍后自然会作说明,当务之急,大行皇帝已经留下遗旨,国不可一日无君……”

“陛下有两子,齐王薨了,还有二皇子,缘何就突然跳过他们,选了章年?!”

邹文虎是个暴脾气,此刻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甚至已经顾不上追究皇帝的死讯,因为眼前还有更重要的——谢维安他们宣读的所谓遗旨里,竟是要奉章年为新帝?!

“章年早已被贬为庶人,哪来的淮阳郡王?!他与宫中内宦勾结,以权谋私,跟南辰太子的买卖不清不楚,案子还是我经手的,陛下如何会择他为帝,我不信!”

严观海一直呆坐着,实则双手紧握,手心全是汗水。

他自打进来之后,脑子就不断在想,今日如何破局。

亲外甥被章梵弄死,严观海是绝不甘心的,可他在宫中时,哪怕喊破喉咙也没人管,他根本不敢作声,只能苦苦忍着。

假使今日没有人出头,他肯定也不敢做什么,毕竟外甥已经没了,他却还有身家性命。

但邹文虎吼的这一嗓子,却让严观海陡然精神一振,支棱起来!

如今满朝文武都在,他就不信章梵敢罔顾物议,把所有人都屠个干净。

只怕章梵敢下这个命令,他手下的禁军都不敢执行吧!

“不错,齐王暴亡,内有蹊跷,陛下的遗旨,连我也未曾见过,我不相信陛下会选一个有罪的章年,不说旁的,殿下便有城阳王在,哪个不比他章年有资格继承帝统!”

严观海跟着站了出来,大声说道。

说话时他就已经想好了,既然齐王已死,他也当不成新皇帝的舅舅,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章梵和章年得逞,今日所有人都在,将章梵阴谋揭穿,正是最好的机会,他日城阳王登基,一定也会感激严观海,他们严家就还能延续下去。

若是错过今日,只怕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就会永远错过对付章梵的机会了!

严观海还留了一手,他没有说穿皇帝死于章梵之手的事情,因为他还是有些畏惧遍布身后的禁军,所以暂且只将矛头对准谢维安。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若是连留宿宫中的右相都不承认这个结果,那让他们如何接受?

邹文虎怒声道:“谢维安你这乱臣贼子!陛下待你恩重如山,你竟恩将仇报?!还有章梵,齐王之死到底是否与你们有关——”

一泼鲜血喷出,溅出不止三尺。

周围人都呆住,连闪避亦忘了。

城阳王愣愣看着眼前,甚至也没反应过来。

直到脖颈传来剧痛,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掌的血,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原来,这是他的血。

城阳王往前倒去,死不瞑目。

所有人惊叫起来,纷纷避开。

博阳公主离他更近,被洒了半裙的血,她甚至没感觉到自己在尖叫,只觉两耳轰鸣作响,身体已经是僵硬了。

“现在,就没有城阳王了。”

动手的是董恂,说话的却是章梵。

他慢条斯理,声音轻缓,却传遍各处。

“遗旨还未念完,有劳谢相继续吧。”

谢维安躬身应是,又将遗诏念下去。

今日震撼太多,以至于后面让章梵摄政的内容念出来时,众人已经麻木了,并不觉得多么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