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4/6页)

小丫头也笑眯眯地回应,最终抱着那匹布进了屋。

屋内,有时不时的咳嗽声。

小丫头放下布匹,高兴地说道:“阿妈,今天徐掌柜的说,我们这批女工上手很快,每个人都扯了一匹布,虽然是染坏的,可是也能用,我等这几日空下来,就给你做身新衣裳。”

被称作阿妈的女子,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

正从屋子里走出来,她的一条腿有些跛,走得并不快,摸着小丫头的脑袋,轻声说道:“你给自己做衣服就好,给我扯什么,我又不贪新鲜。”

小丫头摇了摇头:“可是阿妈已经许久没新衣服,我在铺子里,总是能攒下更多的布头。阿妈,反正衣服是我来做,我不听你的。”

她笑嘻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妇人长得很漂亮,只是过于劳累,才显得岁数大了,不过她一双眼睛,仍是明亮,温暖地看着女儿。

“是阿妈没用,要我家良儿年纪小小,就要去做工。”

良儿忙摇了摇头,亲昵地抱着妇人的胳膊。

妇人的身上有一股香甜的酱香味,那是她每日去帮工的厨房里,常会有的味道。良儿满足地叹了口气,“就算给我一百两我也不换,我要和阿妈永远在一起。”

妇人拍了拍良儿的小脑袋:“什么永远在一起,等再长大些,你是要嫁人的。”

良儿:“阿妈,我不嫁人。”

她噘着嘴,将自己在茶摊听到的话,告诉妇人。

“只要想到他们还活着,还活得这般好,我就……我就气不过。”良儿垂下头,一想到去世的父亲,再想起被迫入宫的兄长,那恨意就无法压制,“我才不想嫁人。”

柳氏叹了口气。

何其有幸活着,又何其不幸活着。

她心中何尝没有恨?

“哈湫,哈湫,哈湫——”

不知为何,近来惊蛰,总是时不时就要多打几个喷嚏,也不知是不是哪里受了寒。

他揉着红彤彤的鼻子。

不过,等到明日,他就顺利入了直殿司,也在直殿司有了自己的位置。

以后,他就不用穿行过那么长的宫道,去北房歇。

惊蛰正式离开后,陈明德并没有立刻再要人,一来,最近北房的人员调动有些频繁,二来,三顺私底下和惊蛰说过。

他觉得陈明德的身体不太好。

陈明德几年前生的那场重病,到底影响了他的身体,每次到了秋冬,就很难熬。

惊蛰闻言,也不知要说什么安慰三顺。

比起北房的其他人,三顺是把陈明德当做半个父亲那般孝顺,越忠厚老实的人,越是惦记着这份情谊。

惊蛰:“你也别担心,德爷爷是个好人,总会平平安安。天气冷的时候,你多看顾点,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三顺用力点了点头。

而后,这老实人犹豫了一下,不知是想说什么,但似乎觉得不合适,吞吞吐吐了好一会,才轻声说道:“你小心点,明嬷嬷似乎,非常不喜欢你。”

惊蛰挑眉,明嬷嬷不喜欢他?

明嬷嬷不喜欢北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是单独点出来,特地不喜欢谁的,倒是少有……

他什么时候得罪了明嬷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要说明嬷嬷,她已经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自打先前的荷叶去世后,私底下宫女们也和她离了心,就算她的权势比宫女们大,可这到底是北房。

她再怎么耀武扬威,许多事情,宫女们还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懒的。

而导致明嬷嬷如此,是因为……刘才人的事?

那都是去岁的事,惊蛰都快忘记了。

但仔细思索,刘才人出事,御膳房总管被杀,换了朱二喜上来,而后,明嬷嬷就晕倒过去,还是当时的荷叶来找惊蛰,才让大家知道的。

明嬷嬷和刘才人有什么关系,惊蛰是不知道,但明嬷嬷当初差点把惊蛰当棋子献出去,肯定和刘才人这件事有关。

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如果不是这件事对她有利,她肯定不会这么做,也意味着……当初,她是想借着这件事巴结刘才人?

可刘才人死了,惊蛰也没去御膳房,她的关系网断了?

惊蛰思忖了片刻,把明嬷嬷的怨恨猜了个七七八八。

可这纯粹是明嬷嬷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后来还逼死了荷叶,眼下这是捉着北房的人发泄还不够,更要把矛头对准他吗?

惊蛰:“我现在已经不是北房的人了,她就算想指使我做事,我也可以不听她的,你且放心。”

他安慰好了三顺,转头去问明雨。

明雨很爽快地说道:“你说得没错,明嬷嬷最近的确很折腾人,不是让我们清扫各门各户,就是不许我们回屋,只许我们在主子们外头伺候,反正折腾一大堆,连德爷爷都惊动过。”

惊蛰:“明嬷嬷有特地针对过谁吗?”

明雨摇头:“单独针对谁倒是没有,不过我听说,现在的这个荷叶,又换了菡萏的位置,去伺候明嬷嬷了。”

惊蛰敛眉:“你自己小心些,莫要让她注意到你。”

明雨颔首,明嬷嬷最近有点疯癫,他们自然心中有数,不会自己去撞枪口的。

陈明德的屋内,常年关着门窗。

空气不怎么流通,也就让屋内的气息不怎么好闻。

明嬷嬷从前很嫌弃,也很少来。

今日屈尊过来,坐在陈明德的右手边,用帕子捂住了鼻子。瞧着像是嫌弃的模样,可是那帕子,也等同于捂住了她有些僵硬的脸。

明嬷嬷那半边脸,自从气过头,发了一场大病后,已经好不了了,时常是僵硬麻木的模样,和另外半边形成鲜明的对比,也彻底断了她的出头之路。

这后宫想要爬到高位,无需多么好看,可最起码这脸上外头不得有什么毛病,明嬷嬷这毛病直接就在脸上,已是完全不可能。

陈明德闷闷咳嗽着,声音沙哑:“明嬷嬷难得登我门槛,难道就打算一直这么坐着不说话吗?”

明嬷嬷捂着鼻子,嫌恶地说道:“你这屋里,还是这般多臭味。”

陈明德哂笑,自顾自吸着鼻烟壶,长长吐了口气,像是没把明嬷嬷的话放在心上。

久了,明嬷嬷自己也坐不住,主动说道:“陈明德,你难道真的打算在这北房里,窝一辈子?”

“明嬷嬷不是早就知道我心无大志,没打算往上爬吗?”陈明德淡淡说道,“现在我在这里,有人伺候着,衣食无忧,也没什么烦恼,还要再折腾些什么呢?”

明嬷嬷阴阳怪气地说:“我竟是不知道,原来你是这般大度的人。”

陈明德心鬼着呢,一听明嬷嬷这么说,当即就笑了起来。

“原来,你是为了惊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