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最初的担忧过去,惊蛰已经破罐子破摔,不再去忧心明日的事。

和容九认识后,惊蛰越来越习惯于如此。不这样,很难坦然接受容九的肆无忌惮。

人的接受程度,就是这么一次又一次拉到极限,而后惊讶地发现,哎呀,原来还能更低。

有一种不顾死活的快意。

惊蛰在跟着容□□骑马。

初学对象就是一匹高头大马,对他难度不小,可能选的也只有它。

容九坐在惊蛰的身后,教着他怎么抓缰绳。

容九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淡平静:“不要太紧张,手指放松些。”

惊蛰的手指紧张得要命,下意识扣住了缰绳,死活不肯松开。

他嘟哝着:“又要抓得牢,又要放松,我还没这个本事。”归根究底,还是这马儿太高。

它的性格算不上温顺,只是因为主人容九在,这才算是听话,偶尔惊蛰几个不得当的口令,它也勉强听一听。

惊蛰能够感受到黑马的敷衍。

……多少是有点伤自尊。

容九的手从后抓住惊蛰的手腕,微凉的手指点在手背上几处,淡声道:“你要用这几处发力,太紧绷,勒得它难受,自不会听着你的话。”

而后,他踢了踢惊蛰的脚,示意他脚跟也要发力,这才能夹住马腹,驱使黑马动作。

惊蛰听,是听了,动,那是一点都动不了。

他平时甚少有这种被碾压的感觉,可容九说的这些,实在是人听懂了,四肢根本不知道怎么配合。

容九隐忍地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你听懂了?”

惊蛰沮丧地说道:“我是听懂了呀,可是我的手脚没懂。”

这又不是背书,背下来了就真的背下来了,这记完了还得靠身体协调动作,那能是轻松的事吗?

容九沉默了一会,声音带了几分暴躁,重新压着惊蛰又学了一遍,确定他真的记得要领后,忽而翻身下了马。

惊蛰下了一跳,猛地攥紧缰绳,脚也夹住了马腹。

黑马不满地停了下来,喷了好几下,显然是给惊蛰这一下弄疼了。

惊蛰连忙摸了摸黑马大哥的鬓毛,低声下气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刚才吓到了。”

容九冷冷地说道:“道什么歉?今夜你学不会,回去就砍了它的脑袋。”

……这像话吗?

惊蛰:“是我学不会,关它什么事?”

容九语气森冷阴郁,十分不讲道理,“你学不会,不是它的问题,还能是谁的问题?”

“当然是我的问题啊!”惊蛰为他的黑马大哥据理力争,“是我要学的,又不是它的错。”

容九就像是那种自家孩子学不会,肯定都是别人的错的那种麻烦长辈……等下,要这么说,容九不才是那个老师吗?

这分明都是他教的,怎么能怪倒霉的黑马大哥呢?

也不知道黑马是不是感觉到了主人森然的杀意,在接下来都很老实,惊蛰要往东就往东,要往西就往西。

惊蛰在这种高强压力下,勉勉强强学会了最基本的动作。

他清楚,这都有赖于黑马的配合,要是换了一匹马,他不会的还是不会。

惊蛰不知道自己颠簸了多久,大腿内侧有点火辣辣的疼,这位置实在是尴尬,他不愿意说,就强忍着。

只是,容九不知是怎么看出来的,原本牵着黑马慢慢走,忽而停了下来,朝着惊蛰伸出了手。

惊蛰没反应过来,歪着头看他。

……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容九,月华尽数落在他的身上,将他本就精致昳丽的脸蛋衬得越发美丽,惊蛰没忍住,小心地伸手去碰。

在眉眼处,微微蹭了蹭。

容九微微合眼,似乎是在感受惊蛰手指的温度,下一瞬,却重新望向他,眼神异常锐利,“下来。”

惊蛰:“这么快?”

他骑了一段,在勉强掌握了一点技巧后,也多少对骑马这件事有了兴趣。

细说起来,还有点好玩。

“你的大腿肉不要了?”容九冷冷地说道,“再不下来,明日可就不能走。”

惊蛰耸然一惊,立刻停下黑马,试图翻身下去。

谁成想,容九那两条胳膊掐住惊蛰的腰,将他高高举了起来,就跟举着个娃娃似的,又轻飘飘地放到地上。

惊蛰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丢脸地抓住了容九的袖子。

没下来的时候还好,一下来,就感觉两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动一动,就有点发软。

容九:“让我看看。”他向来行动快过话,手指已经拽住惊蛰的裤子。

惊蛰被他没来由的动作吓得毛骨悚然,飞快地抓住容九的手腕,然后拼命摇头。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这光天化日……好吧,这幕天席地的,怎么可以胡乱扒人的衣服?扒外裳也就算了,这么精准摸到裤子是个什么道理!

容九冷哼:“无事?那你现在跑两步让我看看?”

惊蛰:“……骑马后,腿脚走不动道,不是很正常的吗……啊啊啊别扒裤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容九的动作已经十分之快,两根手指已经探进来了。

他发誓,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努力拼命,就纯粹是为了一条裤子的清白!!

惊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容九那手指压住,声音都在发颤:“你知道你这个行为,如果不是……咱这种……你就是在骚扰懂吗?”

容九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不是什么……情人关系吗?”那微微扬起的尾音,带着少许暧昧的叹息,让惊蛰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的耳朵差点被酥掉了。

惊蛰又气又急,“你就是故意的。”

分明知道,惊蛰对他的脸和声音没有任何的抵抗力,每次就故意拿这两招来糊他!

惊蛰咬牙切齿:“我要自己来。”

容九:“真的要自己来?”

惊蛰重重点头。

容九总算抽回了自己的手,他在黑马背上的一个布兜里翻找了下,摸出来一个与从前一模一样的瓶子,递给了惊蛰。而后,又是一个水袋,以及一条擦拭的巾子。

那布兜里好似什么都有,准备十分之万全。

惊蛰揣着这几样东西,正打算四处找个隐蔽的地方检查上药,可容九却一把勾住了惊蛰的腰带,懒洋洋地说道:“在这上。”

惊蛰有那么一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无声点了点自己。

容九理所当然地点头。

惊蛰踹了容九一脚,踉踉跄跄地朝着远处走。

只是不管惊蛰走多远,身后都会不紧不慢地跟上来一道脚步声,就像是锲而不舍的幽魂。

惊蛰气恼,回头看他,就见容九背着手,牵着马,好一副悠哉的模样。

惊蛰:“……你转过身去。”那语气听起来像是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