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平行大回转的神

2018年十月,国内刚刚入秋,而北欧的雪季已经拉开帷幕。

上午九点,徐槐在挪威的家中看直播,新赛季的开板大战,他必然不会错过。

“白天你不是要带队训练吗,”徐槐打开电视投屏,边调试频道边问,“还有时间看比赛?”

之前和肖一洋一起看过的几次比赛,国内时间基本都是在晚上。而2018/19赛季单板滑雪大跳台世界杯的首站在卡德罗纳,新西兰时间晚上八点开始,这个时候国内是下午。

一场比赛,三个地点,三种标准时。

肖一洋说得很随意:“今天周日,放他们一天假。”

集训本没有周六日放假这一说,但他是教练,他说放假就能放假。

“哎对了,我发你那视频看了没有?”他又问道。

“没呢。”徐槐说。

昨天半夜肖一洋给他发了个视频链接,他今天早上才看到,还没有来得及点开看。

“你快看!这小孩儿是我当教练这么长时间以来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老牛逼了我跟你说,他绝对是天才!”肖一洋情绪相当激动,说得天花乱坠,“最多四年,不出一个冬奥周期,中国一定会出现一位平行大回转的神!”

“……嗯嗯嗯,晚点的,”徐槐应道,“先看比赛吧。”

自从肖一洋从滑板转回到滑雪老本行,整个人就像被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大有种要为中国单板滑雪运动的发展奉献终身的架势。这种情况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徐槐为他目前的精神状态感到些许担忧。

这场开板大战最有看点的应该是徐槐的师弟Sven和日本神童今井野的巅峰对决,资格赛上,这两人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得分咬得很紧。

而且他们号码牌也挨着,一前一后。

大跳台项目更新换代的速度快得令人难以想象,每个赛季都新人倍出,今井野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今年才16岁,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站在世界杯的赛场上。

他14岁时就曾在日本的一场锦标赛上击败当时国内排名第一的老将,故被雪坛冠以“神童”的名号。

先上场的是Sven.

“小思冲啊,”肖一洋期待Sven夺冠,一方面因为他是徐槐师弟,另一方面是他和今井野积怨已久,“给我干翻小日本儿!”

肖一洋看今井野不顺眼,当然不是因为国籍,而是这人实在太嚣张。

上个赛季今井野参加的某场公开赛,有位中国选手参加了,作为场上唯二两个亚洲人,赛前采访时,记者问他有没有什么祝福的话要对中国选手说。

那是今井野在赛场上首次遇到中国选手。

他脸上带笑,看似礼貌,语气却轻蔑:“祝福的话呀,我想想,嗯,那就祝他首轮资格赛不要被淘汰好了。”

那位中国选手以前和肖一洋一起训练过,关系还不错,肖一洋看到,气得跟徐槐骂了两天。

事实上,今井野不是针对哪国选手,只是单纯的没素质而已,他对每位滑手都能做到无差别攻击。

他曾在外网的个人频道里,提起同队另一位同样年少成名的滑手:“他啊,在赛场上好像从来没打败过我呢。”

接受采访时,还曾对徐槐出言不逊:“Ryan?抱歉,现在已经不是他的时代了。”

肖一洋相当看不惯,徐槐倒觉得没什么所谓,竞技体育凭实力说话,他的确有狂的资本。

更何况单板滑雪本身就是一项自由度高,包容性强的运动,也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哎呀,小朋友嘛,不懂礼貌很正常啦。”他劝肖一洋也peace一点,谁还没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徐槐在赛场上与这小孩打过几次照面,其实他也就只敢在媒体面前吹吹牛,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乖得跟个小鹌鹑似的,身高才到徐槐下巴那里,知道徐槐会说日语,还红着脸用日语叫他前辈。

“好,Anders的最终得分是74.5分,”解说的声音响了起来,“下一位即将上场的滑手是──来自挪威的Sven,今年20岁,右脚前选手。Sven是本场冠军的强有力争夺者,前役神童,也是我们现役神童今井野最大的竞争对手。众所周知啊,Sven与前前前前役神童Ryan是师兄弟……”

这位男解说是新西兰退役单板运动员,风格幽默,擅长整活,被雪迷们称为解说届的“谐星”,同时他也是徐槐的粉丝,即使徐槐没参赛,也要想方设法cue他。

“噗,”肖一洋简直要笑喷了,“神童,上一次听别人这么叫你得是在十年前吧。”

徐槐也笑了:“十年前我们好像还不认识。”

“是你不认识我好吧,那时候谁没听过神童Ryan的大名呢?”

“谢谢,”徐槐一本正经道,“但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天才。”

竞技体育中,“天才”这个称号仿佛是批发来的,赛场上出现过的天才数不胜数。而在单板滑雪大跳台的历史上,每个榜上有名的运动员似乎都可以称得上一句“天才”,实在没什么稀奇。

Sven踩着雪板调整方向,起身一跃,从助滑区出发了。

肖一洋:“小思争点儿气!你第一轮不跳1980我都看不起你。”

结果他刚说完,Sven的第一跳就出现了失误。

“哇哦,Frontside triple cork1800,melon grab……啊,哦不!”解说员的语气也带着遗憾,“太可惜了。”

空中动作完成得很漂亮,可惜起跳时预判高度出现偏差,滞空时间不够长,导致落地太快,没能站稳。

“砰──”地一声,身穿黑色滑雪服的人重重摔倒在着陆坡上。

徐槐霎时眉头紧皱。

直到看到师弟慢慢站起来,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才放松了些。

肖一洋沉默了好长时间:“对不起,是我毒奶了。”

“他今天状态不好。”徐槐摇头道。

今井野的第一跳也有点失误,尝试反脚内转1800,Japan 抓板是他的拿手动作,但完成得并不流畅,着陆时身体倾斜,手扶了下雪。

但比师弟好一点,起码没有摔倒。

徐槐啧了声:“小鹌鹑好像也……”

“他妈的,这小日本儿今天也挺拉!”肖一洋骂骂咧咧道,“我就说这地方今年风水不好,赛前六个人受伤弃赛,资格赛三个,决赛三个,创造大跳台弃赛历史了吧。”

接下来要上场的人里没有值得徐槐关注的选手。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在沙发上躺着,点开和肖一洋的聊天框,看他发来的视频。

天气晴朗,坡度较缓的盘山公路上,两旁是遮天蔽日的古松古柏,从枝叶缝隙里泄漏出几缕太阳光。

屏幕中央的男孩戴着头盔和护具站在长板上,沿山路滑行,他身形修长,四肢纤瘦却有力,滑行时带动的风鼓起衣服下摆,露出一截窄韧的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