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塞翁失马

“那么,你怎样看待自己今天的表现呢?”

杞无忧打开浴室门从里面出来时,听到田斯吴的手机里传出熟悉的问句,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随后,又听到自己平淡而冷静的声音:“我已经拼尽全力了,所以不管结果如何,我对自己的整体表现都是满意的,但细节方面也有一些瑕疵,第一跳……”

田斯吴正在看今天上午的赛后采访。

“大晚上的,你怎么看起这个来了?”杞无忧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他床前。

田斯吴暂停了视频,抬头看着他笑道:“我就看看,不犯法吧?”

“……”杞无忧撇了撇嘴,“又没说不让你看。”

“你刚才的眼神凶得好像要刀人。”

杞无忧无语半晌,“我没有。”

头发上的水珠顺着额角滑过线条锋利的下颌,而后又沿着脖颈一路钻进衣领。

“啧,”田斯吴盯着看了两秒,“能不能先把你头发擦干了再说话。”

杞无忧慢悠悠地“哦”了声,边擦头发边说:“继续看啊。”示意他继续播放视频。

“无忧,我说真的。”

“嗯?什么?”

“让我摸摸你腹肌。”田斯吴坏笑道。

杞无忧闻言,脸一黑。

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跳转到这里来了。

“摸一摸怎么了?又不犯法,”田斯吴还故意逗他,“我去摸槐哥腹肌好了。”

“滚!”杞无忧脸黑了个彻底,扭头走了。

离得老远,背对着他擦头发。

“小气鬼。”田斯吴笑了好一会儿,又继续点开视频看。

国外体育记者的提问风格多半滑稽跳脱,喜欢挖坑,杞无忧却完全不接招。起初问的是一些比较常规性的问题,比如说,你觉得自己今天的状态与表现如何,取得这个成绩的心情如何,对手的状态和表现,还有对下场比赛的期待……

前两个问题杞无忧回答得都非常客观,不自大但也没有过分谦虚,挑不出一点错处,堪称滴水不漏。

到了评价对手的状态和表现,他前面的回答也很正常:“我觉得今天出现在赛场上的滑手都很强大。昆腾是我的前辈,他的技术水平、心态以及临场应变能力各个方面都非常值得我学习……”

接着又陆续说了几个发挥得不错的运动员。

“等等,”说着说着,记者忽然发现了不对劲,“你好像漏掉了一个人,Sven呢?”

杞无忧回答问题的时候总是直直地盯着镜头,脸上惯常没什么表情,忽然垂了垂眼,冷笑一声:“Sven的灯牌很好看。”

记者们集体沉默了片刻,头顶仿佛有一群乌鸦飞过。

随后是夸张的大笑。

屏幕外的田斯吴也是同样的反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操,Sven哪里得罪你了吗?

“没有。”

“肯定有,”田斯吴思索着得出结论,“不会是因为槐哥吧?”

杞无忧冷着脸否认:“不是。”

不是才怪。

田斯吴把原因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又在网上搜这场比赛的相关话题。

很快便搜到一个雪迷拍的视频,热度很高。

视频里,徐槐正在把手里的灯牌往观众区递。

田斯吴看清灯牌上面的闪着光的字母,险些笑得在床上打滚,“我的弟啊,你怎么连这醋都吃?”

杞无忧还要嘴硬,“谁吃醋了?别瞎说。”

“我给你做一个灯牌,上面就写Ryan’s Honey──Qiwuyo,怎么样?”

杞无忧有点恼羞成怒,索性直言:“可以啊,你敢做我就敢拿给徐槐看。”

田斯吴噎了下,“不错,你很勇,”说完,又嘴欠地来了句,“这么勇咋不敢给槐哥发裸照?”

“田斯吴你好烦!”杞无忧痛苦地拿浴巾捂住头,“我很久没打人了,你要是无聊的话我不介意跟你过两招。”

提到这个,田斯吴还来劲了:“来啊!我倒要看看少林功夫有多牛逼。”

杞无忧不战而败,谁想要大半夜的跟人干架啊,而且他还刚洗完澡。

但嘴上却不服输,“行。”

他又走回田斯吴床边,面无表情地按了按手指,指关节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田斯吴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抓起枕头防御。

手机里的视频还在播放,成为两人打斗的背景音。

田斯吴以为这会是一场“恶战”。

“啪──”

干脆响亮的一记手刀,敲在田斯吴的手腕上。

一股强烈的酸麻顿时从手腕处蔓延至整条手臂,田斯吴的手瞬间脱力,手机掉落在床上。

“卧槽卧槽疼死了,你还来真的啊?”

“呵,”杞无忧收回手,拽拽地说,“我都没用力。”

田斯吴呲牙咧嘴地甩了甩手腕,缓过那阵酸麻才捡起手机。

视频里,采访即将结束。

最后记者又问他对于明天的决赛有什么预期。

少年语气严肃地说:“希望明天风小一点吧。”

田斯吴又开始笑得停不下来。

杞无忧搞不懂他的笑点在哪里,颇为无奈:“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你说得对,今天的风实在太大了。”

此刻窗外依然是铺天盖地的风声,狂风肆意而猛烈地拍打着窗户,发出阵阵尖锐的号叫。

“无忧。”

玩笑也开够了,田斯吴恢复认真口吻,“我觉得你明天拿牌的希望真的很大。”

“是啊,”杞无忧顺着他说道,“槐哥还说我本来有可能得金牌呢。”

“卧槽?”

杞无忧便把徐槐起初制定的比赛策略和他讲了一遍。

他并没有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田斯吴倒是表现得比他还要惋惜。

感觉好像比他自己痛失了一枚金牌还要难过。

“啊啊啊啊为什么不听槐哥的啊!!!”

杞无忧扬了扬唇,“槐哥让我想跳什么就大胆跳。”

“那他还真信得过你啊……”田斯吴感叹了句,又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他打了个哈欠,“总之明天好运!睡了睡了,我刚吃完药,现在就开始犯困了。”

“嗯。”杞无忧轻轻点头。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得金牌”这种话只是说说而已,赛场上瞬息万变,充满各种变数与不确定性,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而且参加比赛的那些运动员中,能跳出1800、1980的大有人在,有些人预赛时会在一定程度上保留实力,等到决赛再放大招,杞无忧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继续保持今天的好状态,他也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更高难度的动作了。

第二天的天气比第一天更差。黑压压的云浪在低空翻涌,剧烈的风将树吹动,发出狂响。

不仅刮大风,而且还下了雪。

在这种天气下比赛,视线和滑行都会受到严重影响,还很危险,出于安全考虑,赛事组委会只能宣布决赛往后推迟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