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烟圈

秦星羽直接进了周亦承演唱会的后台, 在那再熟悉不过的化妆镜前坐下,按时间算来,对方的演唱会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

而他的到场, 已经轰动了整个场馆的工作人员,尤其是周亦承的女朋友兼经纪人尚珊,匆匆而来, 神色间明显不如上一次来红豆影业的开业典礼上淡定。

“秦总, 今天是我们家亦承一年一度的演唱会, 您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来打扰他,是什么意思?”

秦星羽抬起那双清俊漂亮的大眼睛,淡淡地瞥了一眼,甚至懒得打字回答。

尚珊鲜少有这般被压了气场的时候,连平日里身为周亦承官方女友的正宫范儿都荡然无存:

“如果你想破坏亦承的舞台, 我劝你省了这份心, 我们没有邀请你,更不可能让你接近他。”

秦星羽仍旧坐在那白桦木的卷草雕花化妆镜前,看也不看对方一眼, 而是平静地从风衣的口袋里,拿出全通证放在化妆台上。

他是有官方证件的。

尚珊面色变了变,今晚秦星羽身边一个工作人员都没带, 貌似也全然没打算亲自和她交流。

“不管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现在以周亦承经纪人的身份, 请你离开。”

尚珊勉强压下怒意,言辞间已经快要绷不住了。

秦星羽还真就站起身来,不疾不徐地出了化妆间, 只不过不是向着离场的方向, 而是往舞台那边缓步而行。

这条走廊直通到舞台的升降台底, 几十米的路上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工作人员,有导演、主办方、舞美、灯光师,也有周亦承团队从前的几位熟人。

无一例外地竟然没人敢拦,都以为他是周亦承邀请的串场嘉宾。

毕竟对于两人之间的恩怨,都是捕风捉影的传闻,谁也不知道个具体真相。

秦星羽就站在候场的位置,还倚着那负一层升降台底下的金属栏杆,听了一会舞台上方传来那再熟悉不过的,周亦承的歌。

居然还有主办方的人,恭恭敬敬地给他搬了把椅子。

他从容点头致谢后坐下了。

尚珊喊了好几波工作人员,甚至叫了保安来把人请走,都没人敢动。

谁让秦星羽的名气地位在那摆着。

等到演唱会结束,夜已深,为了回馈粉丝,周亦承还特意返场又多唱了一首歌,回到后台时,秦星羽已然坐着无聊,起身转到更衣室,看着那一排排储物柜上的龙猫和杰尼龟贴纸发呆,也不知道是哪个热爱动漫的艺人或是工作人员留下的。

有助理特意在周亦承耳畔低语了几句。

周亦承也先是意外怔住,驻足思索片刻,才来到更衣室,在那片供演出人员存放物品的铁皮柜子前,与眼前的人对视。

即便做足了心理建设,秦星羽一瞬间亦是稍微有些恍惚的,刚从台上下来的周亦承,还穿着演出服,化着精致的妆容,像极了他们曾经每一次同台的样子。

不过在下一秒,他便单刀直入地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递给对方:

“造谣俞笙贿赂证人的事是你做的?”

周亦承目光落在对方的手机屏幕上,先是半晌不语,而后像是忽然想出了答案般,伸出单手撑着那一排铁皮柜,似笑非笑地反问:

“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啊?发微信不就得了?我还以为是来看我演唱会呢。”

这突然上线的演技,属实有点浮夸了,秦星羽那双漂亮明澈的大眼睛,沉静若水般笃定望向面前的人。

“看来是一点也不怀念我们的舞台……”

末了,周亦承又调笑般地轻声感叹了句。

秦星羽如今几乎不太受他的影响了,继续在手机上打字:

“贿赂证人的其实是你。”

是个陈述句,不是疑问句,秦星羽清清楚楚地知道,无论当日尚未退场的零星保安,还是负责控制升降台的工作人员,都多多少少拿了对方的好处。

尽管他自打身心受创以来,这件事全部都是俞笙在处理,他没有半点接触,可他也什么都没错过。

周亦承再次瞥了一眼他手机屏幕上的文字,不答话,仍旧笑问:

“看来这一年在咱们队长身边没白呆,精神出了问题智商也没掉线啊?”

秦星羽冷然望向面前的人,不动声色。

“实话告诉你,我、没、有。”

周亦承故意一字一顿地说着话,像是面对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生怕对方听不懂一般,还特意放缓了语速,末了才语气正常地强调:

“造谣咱们队长的事不是我做的,我也没有贿赂证人,不过,你也知道我的经纪约年初到期了,我没续约,签了你们家的公司:画堂传媒。”

这几句话周亦承看似说得明明白白,实则转弯抹角极了。

但是秦星羽听懂了。

周亦承居然签约了他父亲和宋雨画的经纪公司,现在是他们手底下的艺人了。

他们家那个小经纪公司,到底还是让他父亲和宋雨画,给挖了一个顶流台柱子过去。

画堂传媒这两年来一直想要挖顶流,从而跻身一线经纪公司,这事他知道,但怎么也没想到,结果挖的是周亦承。

那他就明白,到底是谁买通事故现场的证人反水了。

他的父亲和宋雨画,以及周亦承,如今是绑在一条船上的利益共同体,一旦他或是俞笙公开起诉周亦承,对方将面临着在娱乐圈的彻底翻车。

要知道周亦承尽管如今被曝了恋情,还涉嫌诈捐,原公司也有新的师弟团出道,不再用心捧他了,但十年的流量底子在那摆着,仍旧是娱乐圈中不可多得的摇钱树。

“不信?等着吧,过几天就会官宣。”

眼见对方怔了片刻没给反应,周亦承补充了句。

秦星羽是信的,在签约了画堂传媒这件事上,周亦承没必要骗他,他只是想说点什么,但是又无法开口。

当然,倘若他能够开口说话,也很难表述此刻的感受。

他无话可说,转身便走,他已经得到答案了。

向俞笙宣战这件事,是他的父亲和宋雨画主导。

在离开这座场馆前,他特意回过头,望向那演唱会结束后,已经散场的空空荡荡舞台,连升降台也回到与地面平行的位置。

那里的灯光早已熄灭,而一年前的那天,他就是在那里,失去了至今也没能找回的梦想。

俞笙抵达舞台一侧的走廊时,还穿着登机时的那身黑西装,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携带着的数十名黑衣保安,一刹那间围住了整个内外场和后台。

俞笙精准地找到了他。

站在空寂无人的舞台中央,俞笙抬手轻揉了揉眼前人那戴着帽子,并不能摸出什么手感的头顶,没有多言一个字,只是沉静而深邃的眸子里,是平日里鲜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