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命案(第4/5页)

一边往祝缨的方向爬。

祝缨一看一院子的人,道:“快把人扶起来。再有,都不要动!”

里正忙让村里人不要动,祝缨对张翁等人说:“你们也不要轻动!高闪,带路,张仵作、小江咱们进去先瞧瞧。”

高闪和张仵作的表情像是从碗里翻出一只苍蝇,祝缨道:“愣着干什么?!”

常命住正房,他娘住厢房,刚才他娘就是从厢房里出来的。

高闪低声道:“大人,留神。常命在正房东间里……”

祝缨等人跟着他进了房间,祝缨留意脚下,却发现这里地面十分的干净。普通人家的地都是泥土地。打得平整光滑的都能沾上小康人家的边儿了,能铺点地板或者青石板、地砖之类的得是财主,能铺地毯的都是豪富。

家境再差一点的,屋里的泥土地都不平常,呈现出一种凹凸不平。如果再潮湿一点,昨天吃剩的鸡骨头能被一脚踩得嵌进土里,打扫的时候得用抠的。

常家的地面是土的,略潮湿,照说应该有很多足印的。但是,东间卧房外的正房有些杂乱的、极浅的脚印之外,卧房里几乎没有什么脚印。

有一道长长的滑印,应该是常命的,又有他母亲的,还有……

祝缨没看尸体,先问:“他不是有个娘子么?人呢?”

“哎哟!”常命的母亲惊叫了一声,“人呢???”

祝缨道:“去找。”

然后自己带着张、江二人靠近了床,股难闻的味道涌入鼻腔。

这是一张木床,上面还雕着喜字,漆成红色,可以猜出来是干什么用的。光席和尸身上覆盖的一幅极薄的夹被也被染成了暗红发黑的样子——血还挺多的。高闪说没发现痕迹和证据,其实地上有点点血痕的,也不知道他怎么看的。

祝缨上前揭开夹被,一具尸体显了出来。她知道为什么卧房的凶杀现场会保存得这么好了——尸体呈一个很扭曲的姿式,仿佛一根脆萝卜被人拗成了几节又没有完全的拗断,上半身被砍得稀烂。右臂、双手、手腕上也有伤痕。脖子像是生手厨子手下的鸡脖子,这破烂厨子怎么砍都不能一刀把鸡头剁下来。

他头扭曲着,后脑上也是数道刀痕。肚皮朝上,也被砍了许多刀,最长的一道划破了他的肚子,肠子也流出来了。

尸体的下身几乎是完好的,不好的是两脚踝也被砍得露出了骨头。

这么样的尸体虽以令人望而生畏,既不敢轻易踏进这个房间,也不愿给他收敛。地上的脚印很少,除了县衙几个,就只有里正、常命母亲、常命以及一双应该是女子的鞋印。发现命案的是常命的母亲,她的惊叫人叫来了里正,里正派人报的案。

高闪又开始翻白眼儿,小江也把半声惊叫卡在了喉咙里,不自觉地攥着小黑丫头躲到了祝缨的身后,张仵作昨天已经看过了,今天也不由倒退三步,说:“大人,就是这样了。呕……”

祝缨将尸身翻了一下,发现尸体后背左肩上也是一道长长的创口。

“呕~~——哇!”张翁等人见祝缨进去了许久不出来,听村民说“凶”他们还不大信,心道,能有多凶?

他们也不敢硬要闯进,只将窗户扒拉开一道缝,伸头往里瞧。一瞧之下肠肚里开始翻江倒海,跑到墙根边吐了起来。

祝缨神色如常,出来站在门口问道:“他娘子呢?找到了没有?”

外面人说:“还没有。”

里正埋怨:“你怎么当婆婆的?不知道儿媳妇去了哪里?”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我哪知道?没用的东西,娶了她进门来也没能看住男人。”

祝缨对小江道:“你们先出去。打听一下这家人家的为人,尤其是常命的娘子。”

小江掏出个小瓶子,打开闻了闻,脸色好了一点,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张仵作对小江稍有点意见,年轻女子,不找个好人家嫁了,当仵作?张仵作有点看不下去,甚至觉得小江是不是别有所图,以及脑子不好使。想要接近大人,你学什么仵作啊?!但这样的尸身……

此时他忍不住说:“大人,她才见着这样的尸身受了惊讶,让她缓一缓、歇一歇吧。女人家哪能看这个呢?别再派差使啦。”

小江道:“我可以的。”

她和小黑丫头出去,先装成受了惊吓的样子向村里的年轻媳妇讨口水喝,那人面相挺和气,说:“我家离这儿不远,娘子跟我来吧。”

小江一边喝水一边同她聊天,说:“太吓人了!”

“是啊!”

“什么仇什么怨呢?”

“是啊!”

“我师傅张仵作当了这么些年的仵作都吓得不轻哩!”小江又表露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果然引起了年轻媳妇的好奇。这媳妇问:“你也是仵作?”

小江有点自豪地说:“正学着呢!要是有女尸,是不好叫男人瞧的,就得用上我了。这个是男尸,就先不用我。”

“原来是这样!”这媳妇的抵触之心就减了几分。

小江道:“不过我的直了一眼死者,看着挺年轻的,也不知道他娘子以后日子怎么过。寡妇门前是非多……”

“额……那倒不一定哩。”

两人渐渐说了开来,小江频频点头,心道:原来这男人不是个东西,天天在家打老婆!

哪里男人不打老婆呢?但能打到全村人都觉得过份的还是不多的。据年轻媳妇说,他这老婆真是个好女人,老实本份,什么活都干,也不顶嘴。起初,常命只是随便打打也不声张,顺手一巴掌、抬腿踢一脚,这媳妇挨了打就默默地哭,也不诉苦。一开始,年轻媳妇堆里也不知道,大家戏闹的时候发现她的异样,挽起袖子一看都惊呆了。

被发现之后,常命觉得难堪,打起来就肆无忌惮了。从十五岁过门,打到了二十五岁。本来婆婆还是心疼儿媳妇的,拦了几回没拦住,这儿媳妇也不知道诉苦,弄得婆婆最后也要掐她两把了。

小江骂道:“这母子俩真不是东西!”

“是哩,也是花钱聘了来的!怎么能这么对待呢?”

“她娘家人不管?”

“收了彩礼了。跑回去又叫娘家人送回来了。”

两人叽喳说了一阵儿,小江心道:顶好这小娘子跑了!

她又担心,常命死得如此凄惨,万一凶手穷凶极恶,会不会已然连常命的妻子也杀了?又或者将她挟走了?

她站了起来,说:“多谢啦,我得回去听招呼了。”拿了几文钱谢这个小媳妇,小媳妇道:“这怎么好?”三个指头往里拽、两个指头往外推。小江把钱塞到她手里,道:“也没多少,买个花儿粉儿的,不用跟男人讨。”

然后又回到了常命家,他老娘正在满地打滚:“可不敢这样干啊!!!我的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