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很忙

皇帝被宦官们搀扶着走了,太子、歧阳王紧随其后。

王云鹤与施鲲下令:“御史!把人名都记下来!”

他们扫视全场,柱子后面嗖嗖地长出些红的紫的人来。祝缨麻利地将手笏塞回了腰间,反手提溜起骆晟的胳膊,瞬间从一个将要滋事的流氓变成了一个热心的好人。

王云鹤又下令,着各衙司各归各位,不许胡乱走动串连,等待医官去验伤、医治。他看了一眼诸王,又请诸王到后面一所单独的殿内,把御医宣过去治伤,将诸王与大臣隔离开来。

施鲲对着大臣呵斥道:“都丢够脸了吗?没够就出去显摆!够了就把嘴都闭上!”

回头一看,刘松年已经跟着皇帝走了。施鲲与王云鹤看御史将名字记下,也赶到了后面去,留下一群红红紫紫。

很快,红红紫紫们都散了出去,各寻各路。

祝缨继续薅着骆了晟,转眼看到沈瑛肿着半张脸,一瘸一拐的也凑过来。鸿胪寺就她们仨,她等沈瑛走了过来,问道:“您这是……跟谁捉对厮杀呢?”

沈瑛苦笑道:“要是有倒好了,我倒知道找谁算账了。池鱼之殃、池鱼之殃。驸马这是?”

骆晟道:“我也记不大清了。”他只认得挨过两个大舅子几下,其他的伤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已经懵了,压根分不清谁是谁了。又不适合公开宣扬是被某两位大舅子打的,只能一概说自己没看清。

一片红红紫紫于是散在了宫廷宽阔庭中青白色的地面上,仿佛美人被揍了之后留在肌体上的片片淤伤。

祝缨一手一个:“咱们也回去吧。”

沈瑛道:“子璋看着倒还好。”

祝缨随口答道:“可能是因为还有人记得我会还手吧。”

“咝——”旁边传来一声抽气声,却是冼敬走了过来。这位仁兄起初也是想站出来制止殴斗、为老师王云鹤撑场面的,待到诸王也打了起来,他就机灵地躲到了另一根柱子后面照顾老大人们去了,因此也没有受伤。

冼敬完好地过来探视祝缨,也是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祝缨别挨着了吧?

不同于王云鹤的心宽,冼敬对祝缨有着更清醒的认知,他是有点担心谁在混战中伤着了祝缨,怕这小子一路追杀不死不休。又不是没干过,对吧?

鸿胪寺三人回过头去,与冼敬互相问好。一看冼敬也是完好的,也是佩服他能全身而退。冼敬问道:“你们都还好么?”

三人一齐点头,祝缨见他的目光放到自己身上,忙说:“放心,没事的。”

冼敬道:“那便快些回去等候医官吧,我也回太常去了。”

两下作别,祝缨继续一手一个,将骆、沈二人带到了鸿胪寺。

走过场的朝会因一场群架拖延了许久,太阳已升起老高,三人都出了一身的汗。鸿胪寺里久候三人不至的官吏们都在猜测:今天怎么这么晚?难道有什么大事?

阮丞指了派了两个吏目:“你们俩,到前面迎一迎,看到大人们回来就赶紧来报。其他人都到东边廊下着吧,不要散开,一有消息一同迎接。”

两个吏目苦哈哈跑到外面等了好一阵,太阳照在花白的地面上晃得人眼晕,看到三人并连在一起走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他们手搭凉棚仔细分辨一番,马上分工,一人跑去回报,一人跑过来帮忙扶人。

祝缨将沈瑛交给了他,自己依旧提着骆晟。

走不十几步,鸿胪寺的官吏一拥而上,骆晟的吏目赶紧上前:“大人,小人来吧。”

祝缨松开了手,道:“有话进去再说。”

回到了鸿胪寺内,骆晟道:“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除了他们三个人,旁人就只知道骆晟、沈瑛挂了彩,看着祝缨像没事一般。是不许说他挂彩?

祝缨又加了一句:“可以看、可以听,心里可以猜,不可以过问,不可以说出来。管好舌头。闷声。就这样,散了吧。”

官吏们知道她有一句话“闷声发财”,听到“闷声”就都不问了。

她又对骆、沈二人说:“二位有换身的衣服么?有就换上,没有赶紧派人回家拿,回去的人不要多嘴。今天不定耗到什么时候呢。侍奉二位的人呢?去,打水给二位洗沐,一会儿医官要来,这么看着不雅相。今天有什么公文,我先过一遍,一并报给大人。”

骆晟道:“好。”

骆晟是有衣服的,沈瑛没有带让人回家拿,两人赶去收拾。

受伤者众,即便都是绯紫,也有个先后排序,鸿胪寺要稍晚一点点。医官还没到,歧阳王就派人送了伤药过来了。骆晟接了,命人分了一份给沈瑛送过去。

祝缨闻讯而来,见来的是个内侍,她在歧阳王身边见过,便说:“且慢上药,等医官看过了伤,有了档、给个说法再用。免得包扎好了还要拆开。”

骆晟道:“那……好吧。”

祝缨示意给内侍一份红包:“大热天儿的,辛苦了,回去好喝茶。”

内侍笑着接了:“谢大人。”

祝缨道:“多问一句,歧阳王妃不知道驸马受伤吧?”

骆晟紧张了起来:“告诉她了吗?”

内侍道:“哪儿敢呢?并不曾惊动王妃,王妃这会儿应该在学琴。”

骆晟舒了一口气,祝缨又多给了内侍一个红包。内侍两个指头往外推、三个指头往里勾:“这怎么好意思?大人已经赏过了。”

“一码归一码。”

内侍麻利地接过红包:“谢大人,谢驸马。大人和驸马还有话要带过去不?”

骆晟道:“多谢赠药。”

祝缨闭口不言,内侍道:“奴婢告退了。”

骆晟又瘫回了靠垫上,他被好几个人打了,身上直发疼。

过不多会儿,医官也来了,先把骆晟一条胳膊吊了起来,将他的一只脚踝也给缠了。然后进里间看身上的淤伤。次后将沈瑛的下巴给正了正,也去看了他的身体。

祝缨等医官忙完,问:“这些伤药可用么?”

“哎哟,这是宫内秘法,自是可用的。”医官说。骆晟是驸马嘛,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祝缨道:“有劳。老王。”

王丞笑吟吟地拿出了一个小包:“多谢多谢。”

医官瞬间惊讶,旋即明白这是酬谢,笑着说:“大人太客气啦。”

祝缨道:“您是来帮鸿胪寺的,这是应该的,鸿胪寺从不亏待帮忙的人。这二位的脉案……”

“放心。”医官说。

祝缨道:“多谢。这边开方。”

医官已经先去看过受了伤的钟尚书了,这位尚书年纪也不小了,他本是不想打的,冷不丁吃了一记拳头,无奈与姚臻一起迎敌。医官已知殴斗之事,着意将二人的伤情写得夸张一点,又不记述二人的拳面有伤,以示二人不曾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