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郁清看到小灵兽颤抖后，把它从地上抱起来，走回原处，扒开细软丰厚的绒毛，找到流血的伤口。

裂开的伤口周围，皮肉翻黑，应该是中毒，但郁清看不出是什么毒素，伤口四周的能量他很陌生。

“可能会疼。”郁清对怀里的小灵兽说。

小灵兽和之前一样怔怔看着他，不知道听到没听到。

郁清揉揉他的头，把药膏厚厚涂到伤口上，再用叶子裹住，期间小灵兽没发出任何声音，一直抬头看着自己。

山洞很大，里面有一处水潭，包扎好伤口后，郁清抱着它走到水潭处，用清水洗净小灵兽身上的脏污和汗水。

初见时，小灵兽自己包扎伤口，自己跟在他后面走，要他自己上药，而现在郁清没让他下过地，事事亲力亲为，觉得新奇。

事实上，他很少做这些事。

他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世间第一强者师尊带回门派，作为关门弟子培养，当时天下第一修仙门派的掌门，见了他也要叫一声小师叔，地位高绝，小时候伺候他的人有几十个，什么都不用他动手。

现在，他拿着和他身上衣服一致的手巾，给小灵兽擦前爪，爱不忍释。

小灵兽舒适地发出咕噜声，软软地坐在草席上，专注地看着他。

郁清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和道歉。

那是他习惯性的动作，从小到大，几十年养成，几乎刻在了骨子里。

他师尊说他为修仙而生，天生变异冰灵根。

他出生在春天，降生那一天，天地冰封，母亲生下他就去世了，家里人都说是他冻死的。

时间太过久远，他已经记不清在那个家族他是怎么样生活的，掌门师侄说是很惨，幸好被师尊带回来了。

因为这变异的冰灵根，他的修为一日千里，连师尊都要惊叹，可是，得到什么就必然失去些什么，强大的冰灵根给他世人惊叹的修炼速度，也锁住了他。

身边照顾他的人都是门派的高手，没有一个修为比他低的，小时候的他看不懂这其中的深意。

最早的记忆里，是门派新收了一批弟子，那里面有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他在山上很久没见过同龄人，两个孩子趁着别人不注意，走到一起，他碰到了那个小孩，小孩当场被他冻伤。

整个门派当然没人会说他什么，只是那个小孩痛苦扭曲的表情，以及被送出门派的背影一直印在他心底，从那以后，他再也没碰过比自己修为低的人。

后来，随着修为升高，他身上的冰寒之气越来越凌厉，他能触碰的人越来越少。

再后来，他能掌控身上的气息，可是那时他已经站在顶端，和他修为差不多的，甚至低一级的都是几百上千岁的人，修为比他低很多的，即便他能控制，威压也足够压得人难以喘息，而且那时，他早已养成了不近人身，抵触触碰的习惯。

在门派时，他们叮嘱：小师叔祖喜清静。

门派之外，别人说：郁清老祖不喜人靠近。

渐渐的，天下没人靠近他，尤其是师尊飞升之后。

在漫长的修仙路上，他总是孤身一人。

他有时想，爱捡灵兽回家的癖好，或许就是内心深处孤独的写照，即便他从来不讨厌孤独。

重新醒来后，身上没了灵力，印在骨血的习惯还支配着他，这个小灵兽如此合他眼缘，他也没伸手要碰过。

刚才小灵兽抱住他时，他一开始是恍惚，说来可笑，他记忆里甚至没有清晰的触碰到温热生物的触觉，接着那个痛苦挣扎的孩子再次出现在脑海里，他条件反射地把手上小灵兽扔了出去。

可没想到，预想中的事情没发生。

是这个小灵兽身体特殊，还是他没了灵力后变异冰灵根不再起作用？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灵兽的伤，以及，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随手触碰的活物。

这个小灵兽是宝贝。

“抱歉。”

头顶落下这两个字，一直抬头看着他的小灵兽，眼睛先是惊讶，接着是不理解和淡淡的不开心。

虫族们深刻了解他的心情，虽然之前那一扔让他们着实难受了好一会儿，但是怎么能道歉呢。

他们就是觉得这个人应该站在高处，永不道歉。

而且虫族皮糙肉厚，摔一下怎么了，被星舰撞一下都没事，哪有这么矫情。

显然，一开始玻璃心退出直播，垂头抠地面事情他们拒绝保留记忆。

感受着郁清身上气息的虫族们幸福得飘飘然，这个房间变成了大型吸人类现场，虫族们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现在回想以前，真的是过得浑浑噩噩。

粗糙大条，漠然冰冷，没有除了暴躁憎恨以外美好细腻的情绪。

遇见这个人，他们多了很多细腻的情感，感受到以往从来没有的心情，生命不再像眼瞳一样只有暗沉的黑灰褐，生动鲜活了起来。

不知不觉，天要黑了。

房间里的虫族们肚子开始叫，不用他们担心，武翼已经点好了外卖，这个星球指挥官对一起经过无数场战争芙尔星民们没有一点架子，甚至还对他们哭惨。

“前两天还觉得太闲了，刚看到待处理的事，忽然觉得虫生有点疲惫，为什么我不能24小时待在这里？”

莉莉：“吃完饭就走吧，遇到精彩的我截给你。”

“24小时都精彩吧。”一个目不转睛的少年说道。

“不要戳穿指挥官悲惨的虫生！”

武翼接过盒饭，凄凄惨惨地看向那个人，这样的人怎么能不24小时随时看着呢，少一秒钟就是错失一个资源星。

这个时间，郁清他们也该吃饭了。

郁清垂眸，对上小灵兽的双眼，不知道他是食肉还是食草，他伸出一根手指，“肉”，另一根手指“草”，给小灵兽选。

小灵兽一下都没犹豫，向前走一小步，抱住了郁清的两根手指，郁清无奈地笑了一下。

出来走一圈后，郁清才觉得肉和素都吃好事，他刚醒，没恢复灵力，他的灵府里受他影响，以前四季万物生发，不少珍稀灵物，现在都没了。

“连做饭的锅都没有。”郁清轻声道。

正打开盒饭的虫族被这句话按了暂停按钮，忽然觉得没了胃口。

郁清对站在他肩膀上的小灵兽说：“今晚就委屈你了，我们简单吃点吧。”

“咕呼。”

简单可以，只要没毒素就能吃，虫族一向很好养活。

听到这里，虫族们开始担心，简单在虫族的理解里是真的简单，虫族的生活方式高科技与原始并存，简单吃点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原始野人的生啖血肉这种。

可是，他们可以，这个人怎么可以。

慢慢的，虫族才知道他们大错特错。

灵府里现在是春天，其他季节的食物没有，珍惜的灵物也没有，至少还有春笋，郁清挖了几棵春笋，摘了香草，采了香菇，又来到湖水深处捉了几只大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