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法被爱的鬼·其叁(第2/5页)

话音落下,他凭空消失在了人群之中。这一次他是真的离开了。

锚……

五月好像听过这个字眼,但是当下却想不起来了。许许多多的疑惑一股脑地挤进她的脑海中,让她一时有些困顿,呆站了好久,都没能想明白。

别去想了。

她用力甩甩脑袋。

锚说过,他会给出答案的。

“继续去铃原酒肆前面蹲守着吧,义勇先生。”

“嗯。”

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街上熙熙攘攘,店里吵吵闹闹,小铃原没有注意到他们,而他们也没有发觉有任何的异样。

沉默地坐在阴影里,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五月看着酒肆门前的人流,但义勇却不觉得她将这些人看进了眼里——她所注视着的,是更遥远的事情。

义勇有好几次试图开口说些什么,但却都是欲言又止,直到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来。

街市的繁华直至夜深也没有消散。这幅欢闹的图景让五月想起了平成的东京。

直到后半夜,街上的行人才逐渐变少,最后变成了空空荡荡,只有铃原酒肆依旧亮着灯火。一个喝醉酒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站到了桌子上,唱着很难听的一首歌。座下的酒客们很捧场地为他欢呼。小铃原坐在一边,微微歪斜着头,笑看他们的嬉笑与欢闹。

分明她就身处于这片喧闹之中,却又像是独立于此。

远远地看去,在暖色的烛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显得那么柔和。五月想起了在警署看到的那份不完整的报案记录。

这个女人——被酒客们称为小铃原的女人却不知名为何,哪怕在档案记录里也仅仅只写下了“铃原”这一姓氏的女人,曾经遭遇了家暴。

这样的暴力行为或许持续了很久很久,可当她终于无法忍受,试图为自己抗争,却没有任何人帮助她。

“她啊,好像很悲哀呢。”

自言自语似的,她说。

这话一不小心钻进了义勇的耳朵里。他神色不变,依旧注视着酒肆内的动向。许久后,久到连五月自己都几乎忘记说过了这话时,义勇才淡淡地说:“别对鬼怀揣没必要的怜悯之心。你要知道,那终究是只鬼。”

“我……我没有怜悯他们!”

她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五月对鬼这种生物有着生理性的厌恶。

“只是……有点同情而已。”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作为一个人,从自己的立场看去,对她遭遇的暴力感到同情罢了。”

义勇不再说什么了。可五月依旧心绪难平。档案记录里褪色的墨字不停地在她的心里盘旋,她始终无法释然。

“呼——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在她发呆的这会儿空隙时间里,酒客已经走掉一些了。店里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客人,都已经喝得烂醉如泥,没过多久,就被家里的仆人接了回去。

今日的铃原酒肆在破晓之前就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小铃原阖上了门,义勇听到她在里面收拾桌椅的声音。

如果她当真是鬼,那么在下一次天黑之前,她应该不会再走出酒肆了。

但不久之后,她却迈出了铃原酒肆。

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今天不是晴天。没有日光的威胁,哪怕是鬼,今日也能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小铃原撑起了一把油纸伞。雨滴落在伞面上,发出的是独特的闷响声。她独自一人行走在积水的街道,从地面溅起的雨水打湿了她的鞋袜,也将那豆绿色的振袖染成了深青色。

借着雨声的掩盖,义勇与五月悄声前进。

雨水将他们完全淋透了,风一吹,凉意就透进了骨子里。五月实在是被冻得瑟瑟发抖,浑身上下的每个关节都变得无比僵硬,简简单单的迈步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

她偷瞄义勇几眼。他好像完全没有被这场雨所影响到,依旧是同平素一般走得飞快。

两人之间的速度差距逐渐拉大,渐渐的五月落在了后面。

小铃原回到了家中。义勇便也停下了脚步。

“五月,接下来……”

扭头,义勇居然已经看不到五月了。他心下一惊,急忙原路返回,在前一个路口找到了五月。

“对不起……我实在是走得太慢了……”说话时,她的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因为实在是太冷太冷了……”

“没事吧?你去找个躲雨吧,我一个人就行。别感冒了。”

说着,他伸出了手,依旧温暖的掌心贴上了五月的额头。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实在是把五月吓到了。有那么一个刹那,她甚至都不敢呼吸,大脑也已经因为惊讶而停转了,甚至都没有办法想明白义勇的这个动作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怔怔地看着义勇,似乎快要遁入他那深蓝的眸子之中了。他的头发湿哒哒地垂着,雨水顺着发丝滑落,他不得不闭上了一只眼,以免雨水落进眼睛里。

五月鬼使神差般地抬起手,用袖子帮义勇抹去了那一撇恼人的雨水。

……等等,她在干什么啊!她怎么能对义勇先生做出这种事情啊!

五月整个人都傻了,手僵在了半空之中。整个核心体温都在不受控制地疯狂升高。

现在她一点也不冷——她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火炉!

义勇的眼里略过一丝诧异。

“嗯?你的额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烫了?脸也这么红。”他放下手,很认真地看着五月,“我看你果然是感冒了。快点去躲雨吧。”

五月疯狂摇头。

“我不用!我没事!”过于尴尬的五月,变得略微有那么一些过于亢奋了,“而且,感冒哪儿会来得这么快呀。我挺好的——真的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听五月反复强调了好几遍,义勇便也就信了,不再过多坚持。

“那就继续吧。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才会停。”他喃喃说,“真是一场出乎意料的雨……没办法将她局限在阴影之中了。”

想到她会冲出屋外,肆意将这座小镇上的所有人的都挟持为她的“人质”,就让义勇觉得无比苦恼。

如果没有这场雨,那该多好。他想。

不过他也知道,怪罪不可控的天气是愚蠢的行为。

“我们要等雨停,还是直接闯进去呢?”五月小声地向他探询意见。

义勇摇了摇头:“我们先敲门。”

“……敲门?”

五月满头问号,心想这行动方针还真是有够独特的。

看穿了她的困惑,义勇回答说:“在动手之前,我必须要先确定她的身份是鬼。”

虽说先前那个莫名其妙的被称作锚的男人说,他们并没有找错目标,但义勇更想要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