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羽织

说着要把五月带回家的义勇,刚一带着她离开杏原,转头就把五月送去蝶屋了。

五月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但好像又没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每次都以一副伤得可怜巴巴的模样来到蝶屋,五月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骨裂的手腕被缠上了厚厚一层绷带,用两块木板固定住,变得前所未有的僵硬。总有那么几个瞬间,五月会把自己这难以活动的左手臂脑补成机械手臂。

她就是觉得这么想能够稍微给予她一点自我安慰而已。

身上其余地方都只是些挫伤和撞伤而已,没什么大碍。

本以为可以就这么回家去了,蝴蝶忍却让她在蝶屋再多待些日子。

“我要和富冈先生马上就要启程去那田蜘蛛山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在家的话,会很不方便吧?”蝴蝶忍淡淡笑着,劝说道,“还是在这里住几天吧,让手臂休息一会儿也好。”

“又有任务了吗?”五月困惑地眨了眨眼,言语中难免多了几分忧虑,“可是离人阁的事情这才刚刚结束啊……”

都不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吗?柱也未免太辛苦了些吧。

蝴蝶忍摇晃着手中的药剂,同五月解释道:“没办法呀,那田蜘蛛山的情况很危急。已经有不少的剑士失去下落了,柱必须尽快赶到才行。”

“是这样啊。”

五月了然般一点头。看着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左手,她忍不住一阵懊恼。

“唔唔唔……我也好想去那田蜘蛛山帮忙!”她用力拍着被子,发出了痛心疾首的叹息,“都怪这只不争气地左手——不对,应该怪武田那个胖子才是。早知道他的体重能把手臂拽到脱臼,我那会儿就不赤手空拳地把他拉住了……啊不对不对,之前跳下去的时候,我也不应该直接用手撑住地面的。真是的……我明明知道手腕是很脆弱的部位的啊……”

五月碎碎念个不停,越念越后悔。

如果能倒退时间,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犯同样的愚蠢错误了!

不过,虽然嘴上念叨着不该救武田,但救下了这个混球,没有让他死在离人阁里,却成了五月最庆幸的事情。

在回到杏原岸上后,可能是被吓坏了,武田一股脑地把自己和真时子勾结在一起的事情全部都说了,甚至都不需要强行拷问,他自己就把什么都抖了出来。

不过,他的说辞中,倒是免不了把大多数的责任推到已经化灰的真时子身上,说是她胁迫着自己掩盖歌姬杀人的事情,尽管这两人之间是豺狼与虎豹,谁也不比谁干。

但他也坦白地说出了真时子用钱财收买了自己的事实,这大概算是他难得的良心吧。

而他们之间的勾当,早在离人阁建立之初,就已经形成了。

至于水下的鬼和真时子具体是个怎样的关系,他倒是知道得不多,只说,觉得这两者之间或许是类似于合作之类的关系。因为歌姬们捕获的“食物”,一贯是由这两只鬼共同分享的。

那些被真时子教唆着而杀人的歌姬们也都已经认罪。依照她们各自罪状的轻重,将给予相对的惩戒。

五月不知道她们将面对的会是什么——这种事情她也不在意。

她只是在意,为什么歌姬们会乖乖地听真时子的话,为她带来“食物”,甚至心甘情愿地变成“鬼”这种丑陋的生物。

或许是真时子给予了她们虚假的渴望吧。

譬如像是被母亲的病体拖得苦不堪言,儿时又亲眼见到了父亲被疾病拖到死亡的小岛真,真时子向她许诺,成为鬼后便可拥有健康的体魄,再也不必担心被病魔缠绕。

譬如像是面容姣好,期待着他人瞩目和夸赞的冬花,真时子向她许诺,成为鬼后便可拥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她完全可以成为永远立足在舞台上的那一个。

真时子用着各式的说辞勾引着那些生活在痛苦中的女孩,让她们产生不切实际的妄念——于是她们走上了离经叛道之路。

这些都已经明了。只是,真时子当真会让她们变成鬼吗?

五月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让那腐朽罪恶的离人阁继续伫立在杏原的海上,或许五月终有一日能够看到答案。但如今离人阁已经坍塌,真时子心中真正的想法,也随之沉入了海底,无法再被他人所知了。五月便也就不再多想这个并无什么意义的问题。

“下次还是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吧,别再伤成这样了。”蝴蝶忍心疼地摸摸她的额角,“把手伸出来。”

五月乖乖伸出手,让蝴蝶忍打上吊针。

再检查了一遍五月整体的状态之后,蝴蝶忍这才离开,启程前往那田蜘蛛山。五月有些舍不得她离开,一路把她送到门口,这才向她道了声别。

“祝您一路平安。路上小心。”

义勇先生也是。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可惜义勇不在这里,所以这话也就没有办法传达到他的耳中了。

她拢紧了外衣,目送着蝴蝶忍离开,这才又回到了自己的病房里。

此刻被她披在肩头的,依然是义勇的羽织。

倒不是五月想要强占着义勇的衣服不还给他,只是来到蝶屋之后一直没有见到他——换句话说,义勇一回都没有过来探望过她——所以,也就没有了归还羽织的机会。

等义勇从那田蜘蛛山回来,五月一见到他就要把羽织还到他的手上!

不过现在嘛,就还是安心披着他的羽织吧。

分明这件羽织也不是多厚,但穿在身上,总有一种莫名的温暖感。义勇的身材比五月更加高大一些,他的羽织穿在她身上,自然也长出了一截。肩线都快要和她的手肘齐平了,长长的袖子将她的手遮得严严实实的。

五月调皮似的晃荡着袖子。依着这件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她好像已经能够想象出义勇坚实的手臂了。

如果能被这样的手臂紧紧环抱着,那一定会很……

……

……咦?

五月一愣,甩袖子的动作僵硬在了半空中。

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很放肆的念头从她的脑袋里蹦出来了?

五月不敢回想。不知怎么回事,她这会儿忽然就面红耳赤了,耳廓滚烫得仿佛像是在被蒸汽熏烤着似的——可这会儿明明挺冷的呀!

五月莫名慌了,虽然她根本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慌个什么劲。

她用力甩甩头,把什么杂念思绪统统都给抛出了脑外,快步走回到自己自己的病房。可能是走得太着急了,她一不小心被路上的小石子绊倒,差点为自己添上了不必要的伤口。

直到把自己整个人都蒙进了被子里,五月才终于冷静下来了。煤球调皮地跳到她的床上,紧挨在她身边,睡了一个沉沉的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