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周郁顿了顿, 摸出顶帽子过来让他戴上,试图让霍蔚然稍微收敛一下眼神。

有些人对别人的视线天生敏感,太聚精会神更容易被发现。

“年乐刚从国外回来的那段时间。”周郁一边盯梢, 一边给霍蔚然描述。

“他说话说不顺溜, 他自己拿了面镜子和录音带,学着电视上的新闻主持人, 对照口型, 不断练习说话。

之后好不容易说顺溜点,他发觉自己声调和语音都有点怪,又找来鹅卵石, 含在嘴里开始练。”

周郁紧盯着入口方向, “他一句话说不好, 就一直练,从早到晚,到睡觉时候, 舌头和牙龈都被鹅卵石磨的出血,他用凉水漱漱口,第二天照样还是从早练到晚。”

霍蔚然不自觉稳住坐姿, 忽然觉得在这坐几个小时,已经是件很轻松的事。

“他用了一个月时间,就能流利的说话, 普通话还特别标准, 我当时在外事局,都听不出一点问题。”周郁随手挠挠脸侧。

“还有吗?”霍蔚然想知道更多。

“我又没在他身上安监视器, 我哪知道那么多。”周郁有些无语的看霍蔚然一眼, “你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呗。”

周郁话未说完, 霍蔚然神色忽的一凛,示意周郁看窗外。

一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从院外走进来,戴着顶洗的快发白的帽子,浑身上下一套衣服,打眼看不超过两百块。

如果不仔细看,八成会以为这是来办公楼里上班的保安或是清洁员。

“第三个。”

周郁拿起本子快速画下一笔,手指在方向盘上忍不住的轻敲,眼中的兴奋都快要抑制不住。

霍蔚然注视着中年男人的背影,不得不说,这一身打扮丝毫看不出几十亿的身价,还有那恶劣的嗜好。

“七个来了三个,马上就过半!”周郁努力压着激动情绪,手指不由自主的攥成拳,在腿上锤了两下。

年乐目光从棋盘上移开,裁判适时走到年乐面前,低身签下黑方未到的字样,起身看向年乐。

“恭喜你,获得本轮比赛胜利。”

年乐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对这样不战而胜的事情,倒是有点不大习惯。

之前弈心杯,池眠眠即便身体不适,穿着睡衣,也赶在最后几秒一个哧溜滑到年乐面前,坐上位置。

现在对面八成是因为输了三场,觉得定段无望,就索性放弃比赛。

但整场比赛分明还没有结束。

赢了第七轮,下午进行第八轮比赛,年乐做在自己的台次前,沉默看着赛前一分钟,依旧空空如也的对面。

旁边有棋手投来好奇又羡慕的目光,毕竟一枚棋子没落,就能赢两局的人不多,羡慕眼神还没压下去,只见一位棋手急匆匆走向这边。

年乐莫名松了口气,看着对手落座,对面棋手看到年乐容貌,忽的发觉什么,眉头一点点不自觉的皱起来。

似乎是不大确定,对面棋手又看了眼年乐戴着的参赛牌,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年乐”两个字。

随着裁判宣布比赛开始,对面棋手面色有些难看,眼中情绪更是绝望。

年乐是谁?

以业余三段的段位,打败一众职业棋手,在之后甚至击败号称同段位无敌的职业四段的吴形意,职业七段的安山岳老前辈,还有七段的孟城。

就算是孟城七段有点水分,但吴形意有水分吗?更别提安山岳那样的老前辈!

昨天和他住一宾馆的参赛选手,还说起年乐又下哭一位棋手的事,什么叫“又”下哭,因为他之前在弈心杯上,也干过同样的事!

年乐一枚黑子落下,抬手用力按下棋钟,再一抬头,发现对面棋手脸色,有点……缤纷。

对面棋手开始有些懊悔自己学棋时掺杂的那点水分,又想起眼前人曾经把冕海道场一学生下赢上百目的事。

那可得多丢人!

以后怕是在所有棋手面前,都抬不起头!

自己刚刚迟到,他会不会以为这就是挑衅?

年乐温和注视着对面,只见他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最后像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对年乐一弯身,从棋罐里捏起两枚白子,放在棋盘边缘。

投子认输。

年乐沉默看着那两枚白子,再看对面棋手。

???

裁判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快步前来,一眼就看到棋盘上孤零零的一枚黑子,还有棋盘边线的两枚白子。

“我没有滥用投子认输的权利,是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对面棋手面对裁判,快速签了成绩认定书,朝年乐努力扬起一个笑容。

眼看对面棋手逃似的离开,裁判看向年乐,年乐抬头沉默看向裁判,相对无言,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旁边棋手也算是默默见证。

刚刚还在心里说,定段赛上一子不落赢两盘的人少。

结果现在。

落一子赢两盘的人更少好吗?

年乐也是有些郁闷的回到酒店,今天一盘棋没下,去会场就是等人。

霍蔚然和周郁这边也是难受,等了一天的人,在狭小的空间里坐了十几个小时,也才来了三个人!

为了让引路人保持好的精神状态,周郁让霍蔚然在车后睡了一觉,等天蒙蒙亮,霍蔚然一醒来就看到周郁死盯着门口,两眼因为熬夜显得通红。

“来了多少人?”霍蔚然起身,动作尽量小幅度的回到副驾驶位置。

“两个。”周郁表情努力保持镇定,“其中一个没有在这过夜,回去了。”

霍蔚然没有说话,让周郁休息一会,拿过记录本继续盯着入口。

不仅仅是周郁,参加这次行动人大都是一夜没睡,在车里等待着发动的信号。

周郁有了休息时间,但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即便累,却怎么也没法合眼,索性回到原来的位置,和霍蔚然一起盯点。

太阳缓缓升起,阳光穿透车窗,亮的有些晃眼,周郁将遮光板扒拉下来,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再一低头,就发现一老熟人进了办公楼。

“白嫆?”周郁有点疑惑,诧异于白嫆为什么周末也来基金会。

霍蔚然见状拿起手机,发送一条信息过去,不一会得到答案。

“基金会里似乎有点事情,需要白嫆来解决。”霍蔚然收起手机,“以往无论周末还是节假日,她随叫随到,情况算是正常。”

周郁有点奇怪的看了霍蔚然一眼,只是略一思索,就知道了情况。

“你在孟家还安插了个眼线?”

霍蔚然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透露点,我和你交换信息。”周郁朝霍蔚然招招手,“都到临门一脚,你瞒着之后也没了价值。”

“孟家的一位司机。”霍蔚然言简意赅,“用他妻子的关系,还有钱收买。”

周郁眯了眯眼,想起之前政法大学门口闹得沸沸扬扬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