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曾琳的作品分为四部分。未确认的朦胧;初开放的张扬;细雨后的弯折以及冬日来临时的枯萎。

她好像在描述所有不被接受的少数人群,可眼里只有姚深的影子。

贺执芭比娃娃一样在幕布前和更衣室来回转折,最终把自己塞进一双定制的大码高跟鞋里,捧起那束枯萎的百合,拍了一套特写作为终结。

曾琳抱着相机窝在沙发里一张一张翻开,将屏幕反过来,对贺执说:“花期。这名字好听不?”

“听不懂。”贺执揉着被高跟鞋磨痛的脚踝,瞥了一眼那张图片。

那是曾琳画过的最凌乱的妆,像被暴雨打湿的水彩画。贺执穿了一件女款的欧式宫廷荷叶边衬衫,放浪花边簇拥着白皙皮肤,衬衫底端被半塞进西裤里,如同手中垂败的百合一样散漫。

“红色那套,做封面。”贺执甩掉高跟鞋赤脚起身,“喜庆点。”

曾琳收回相机,毫不客气的给了贺执一脚:“不张嘴之前还挺讨喜。”

“这套图还得修,参赛时间紧,我先回去啦。我们《归路》里见。”曾琳挂起相机,朝周沉挥手,“周导,谢了。”

周沉嗯了一声,把装有拍摄材料的背包递给曾琳。

摄影棚少了几件艳红洁白的裙子,顿时冷清下来。贺执随手解开腿部的系绳,紧缚的衣服顿时松开几分。

“呼……真够要命的。”贺执扯着裙子拉链,“嘶”了一声,欲言又止。

“姚深活只是因为家里人不支持,选择了暂停工作解决家事。你想骂他的喜好也不算多缺德。”周沉瞥了一眼贺执后背从肩胛骨底端延着脊椎向下的拉链印子,说,“回去要上药。”

“破了?”

“有的地方渗血了。”

贺执勾着手臂摸脊椎骨上拉链印痕,手指碰到被金属摩擦出的伤口时,手腕不禁抖了一下,“够造孽的。”

“宋娅还在外面。”周沉说。

“宋姐日理万机还在我这蹲这么久……”贺执褪裙子的手顿了顿,看向周沉,“她是来看你的吧。”

“《追凶》的困境刘明德本打算袖手旁观,他看猎物向来如此,好的肉尽数抢夺,贫瘠的骨头趁早丢开。”贺执说,“周导,恭喜啊,看来你身上能啃的肉还不少。”

“雪中不送炭的人想烤一把火,只能假作有一根柴是自己的。”周沉把叠得整齐的衣服递给贺执,“你就是这根柴。”

贺执接过衣服,蓬松荷叶边即使经过挤压也格外明显,后背的系带垂落在下来,悬在脚面上方。贺执把衣服抖开,衬衫前襟沾染了些许百合花的花汁,领口处有几块晕开的化妆品污渍。

“曾琳忘在这儿的?”

“摄影棚的,沾了化妆品没法归还。”周沉说。

欧式衬衫并不局限与性别,袖口与前襟的简约荷叶边足够大气,对胸部的要求也不高。贺执拎着衬衫朝自己身上比,目光落在衣服背面交织的系带上。

“周导,别告诉我你在这里发病。”

“刘明德联系过我。据说你因为《追凶》的困境找他帮忙解围,因为等不及才找到了曾琳。对我的这次遭遇感到抱歉,很遗憾没能帮上我的忙。”周沉打量贺执,说,“还告诉我你是个好孩子。”

“……”贺执被一句“好孩子”呛得难受,品味了半天只回复出一个嘲讽的“呵”来。

“你是那根未被通知就挂上名牌的木柴。刘明德不放心,自然要派人来确定他和这捧火的关系是否牢固,他的木柴是不是听话。”

“要你这么说,今天我不在这里被cao一次,宋姐还回不去了。”贺执抖了抖衣服,套在身上,背过手整理系带。

肩胛骨因动作而突起,胸部开始向下延伸的伤口在系带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如鲜活的蛇骨。

贺执随手挽了个蝴蝶结,抬起手整理手腕的荷叶边,“满意了么,周导?”

“差点东西。”周沉的手掌握着贺执的脖颈,将人向前方压,恰好露出脖颈与肩膀的连接处。

贺执愣了片刻,湿热和疼痛从后方传来。周沉远离时,刺痛才慢慢蔓延。

“怎么,还盖戳?”

周沉拿起贺执的衣服,说:“回去了。”

宋娅在摄影棚外坐了大半天,不见丝毫疲态。

贺执刚走出门就察觉到宋娅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观察与评估的意味毫不遮掩。贺执并不感到不自在,这样看他的大有人在。

衣服明显换过,夸张暴露的欧式衬衫不合时宜,就像是一种刻意的侵占或者羞辱。脖颈到后背大片裸露,还有一个从正面就能察觉端倪的吻痕。

宋娅不动声色地起身,说:“拍摄顺利吗?”

“还行。”贺执扭头看了眼周沉的背影,说,“宋姐,你自己回去可以吗?今天辛苦你了。”

宋娅在周沉和贺执之间隐蔽地打量片刻,爽快回答:“没问题。你之后的工作暂时只有《归路》。有问题打我电话。”

贺执“嗯”了声,目送宋娅离开。

“人走了。”贺执说,“衣服给我。”

周沉丢给贺执一件风衣。

“什么天让我穿这种衣服,报复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可少见啊。”贺执裹上衣服,随便寻了个墙角靠着,问周沉,“现在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