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潮落有信(四)(第2/3页)

郁霈好奇但也不好追问,只能咽下话头,就着外头微弱的光线偏过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青年。

他双目紧闭,睫毛漆黑覆盖下来,鼻梁轮廓挺拔,微抿的唇很容易让人想到平时勾着点轻嘲笑意的样子。

他性子张扬却不尖锐跋扈,看似燥烈没耐心但其实非常会照顾人,能养出这样的性子想必父母是十分恩爱的。

郁霈伸出手在他睫毛上碰了一下,很快又收回手轻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

陆潮睁开眼,他刚才就察觉这人一直在偷看他,摸眼睛那一下他差点没忍住睁眼。

帐篷隔绝了大部分光线,朦胧昏暗下他的睡颜乖巧温和,和刚才掐着他脖子的锋利模样判若两人。

他看了一会,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冲着郁霈的睡脸拍了张照片。

陆潮心火难消毫无睡意,给徐骁发了条消息:1。

徐骁:?

陆潮把刚拍的照片发过去。

徐骁:??

陆潮沉默半晌:算了,睡了。

徐骁:???

陆潮把手机往枕头下一塞,闭上眼睛听着耳侧平稳的呼吸,更难受了。

他从来没跟人同床共枕过,尤其还是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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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霈生物钟非常准,四点半准时睁开眼,看到睁着眼的陆潮有些意外:“你也醒了?”

“……”他就直接没睡。

陆潮头疼地坐起来,“你起这么早干什么?日出还得一个小时。”

“你嗓子怎么这么哑?没睡好?”

郁霈找到自己簪子咬在嘴里,理了理凌乱的长发盘起来,看他一脸嘲讽的盯着自己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

“我发现你不光是娇气,你还会讹人。”

郁霈:?

陆潮本以为他睡觉乖巧老实,毕竟在寝室里也没听见打呼噜说梦话。

昨晚他才发现这人表面看着淡漠疏离,其实黏人得跟个汤圆成精似的。

他睡觉抱人,还会掀被子。

他这一夜都没消停,除了让他抱着就剩给他盖被子,连个眼都没时间闭。

有一瞬间陆潮都觉得他是不是装睡故意讹他来着。

“我胳膊都快让你压废了。”陆潮套上外套,拉开帐篷先出去了。

天还没亮,郁霈坐在石头上等日出。

陆潮把换了水的热水袋放他手里,丢过来一杯热豆浆和两个包子,顺势坐在他旁边将吸管插进塑封层。

“哪儿来的?”

“跟民宿里买的。”陆潮活动了下酸痛的肩膀长舒了口气:“赶紧吃。”

郁霈慢条斯理吃完天也亮了,眼前云海翻腾日光璨璨,金色光线从云层穿透几乎触手可及。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风景,不由得感慨:“好看。”

陆潮没心情接话,扫了眼他背影就开始出神。

昨晚上一夜没睡,脑子里闪过乱七八糟的画面和念头,搅得他心烦气躁。

徐骁引经据典信誓旦旦说他动心了,还问他如果是徐斯沐或是别人他能不能接受。

他稍微代入了一下,答案是否定的。

昨晚夜深人静,他低头靠近郁霈,鼻尖相贴时感觉到温热平缓的呼吸。

他盯着微抿的嘴唇看了许久,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亲下去。

陆潮骇然回神。

他可能……真的喜欢男的?

陆潮想了半夜也没想明白,焦灼又烦躁地喘了两口气,在就此远离和接受郁霈之间反复撕扯。

理智与感性一拖一拽,简直要将他踹成傻逼。

他对恋爱这事儿一直没太大兴趣,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画两张作业磨两块铁皮,以后进航天中心的心劲都比搞对象大。

“小公主。”陆潮扬声。

郁霈转过头,逆着光,身后云蒸霞蔚。

“……算了,看你的日出。”

快八点的时候徐骁终于醒了,从帐篷里探出脑袋:“我去,天怎么这么亮了?我的日出我的云海……”

陆潮瞥他一眼:“你再睡一觉可以看明天的日出。”

徐骁从帐篷里出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你们都看到日出了啊?”

霍听月跟贺薇薇在拍照,闻言回头冲他笑:“对啊,不过也就抓住了尾巴,郁霈跟陆潮起得早看了全程,他都不叫我们。”

陆潮语气淡淡:“找封巽叫你。”

霍听月乐得不行:“陆潮你该不是读过男德吧。”

陈约跟林垚吃完早餐回来,见他们在聊天也凑过来:“笑什么呢?哎哟月月你拍的真好看,给我也拍一张。”

“来来。”

十点多下山,到市区已经快十二点了。

郁霈让司机把他放下,徐骁忙问:“你要干嘛去?”

“有点事。”郁霈说。

陆潮起身,郁霈连忙说:“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你们先回学校。”

他话还没说完陆潮已经下车了。

“你跟过来做什么?不是没睡好么?不如现在回去补个觉。”

“我跟你去不合适?”陆潮问。

“不是……”

“不是就行了。”

郁霈只好把他一并带到清河班,初粟在练功场上满头是汗,深秋的天穿着薄薄的短袖,额头上全是汗珠子。

“初粟。”

“师父!”

初粟收了枪跑下来冲他笑:“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一上午了。”

郁霈抬手给他抹了下汗,“有点事,你练得怎么样?”

陆潮怎么看那只手怎么不顺眼,忍了忍没插话。

“我觉得还可以。”初粟一手攥着枪,另一手亲昵地抱住郁霈苦着脸诉苦:“就是太累了,我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这几天都睡不好。”

郁霈说:“睡不好啊?”

“嗯。”

“不要急,以后睡不好的日子还多着呢。”

初粟脸更苦了,撇着嘴哀嚎:“我要改行了,好苦啊,这个功我是一天也练不下去了。”

郁霈倏地看他:“你再说一遍。”

初粟被吓了一跳,小声说:“我说着玩的。”

郁霈眸色疏冷:“我问过你,你是不是真爱这一行,我也给过你后悔的机会,但我应该没告诉你有反复后悔的机会。”

培养一个角儿不容易,无论是生旦还是净末丑,只要站在台上就是花了千百倍功夫的。

他收初粟是怜悯他求师无门,反复斟酌才下的决定,轻易说放弃简直戳了郁霈的逆鳞。

“这一行除了吃苦还要耐得住寂寞,传承不光承戏也承信念,只有一条正路,没有捷径也没有偏门,你真想放弃,现在有最后一次选择机会。”

初粟被他吓得不轻,方才身上冒的汗现在直发冷。

“我不是要放弃,就是随口一说,下次再也不乱说了。”

郁霈仿佛还没消气,面若冰霜走到椅子边坐下,“把我上周教你的拿出来,做得不好你也不用选了。”

初粟胆战心惊地咽了咽唾沫,攥了攥发麻的手指准备交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