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报恩(第4/4页)

他起身下床,再次沐浴更衣,洗去身上若有若无的甜腥气味。沈宅和厉宅有颇多相似之处,比如他也不用常驻的仆人,仅有的几名仆人都是朝来晚走。在他下楼时,公馆里已经有了一点烟火气——他不需要早餐,所以仆人按照规矩,每天早上都在餐厅给他预备一壶热水和一卷报纸。至于他午餐晚餐吃什么,反正他白天不在家,仆人看不见,也不关心,等他晚上回来了,仆人也已经下班走了。

他在窒息之中急了眼,一只手暗暗伸向后腰,他在缺氧的痛苦中猛的拔出第二把手枪,对着沈之恒就扣了扳机。

清晨时分,他睁开眼睛,舌头在口腔里打了个转,很好,还是坚固整齐的牙齿,并没有生出獠牙。

“喀吧”一声,取代了枪响。凄厉惨叫被堵在了喉咙里,他的手指还勾着手枪,然而小臂已经弯折出了角度。他没看清沈之恒的动作,只知道沈之恒折断了自己的骨头——就像折断一截树枝一样,折断了自己的臂骨。

闭上眼睛,他在恍惚中笔直仰卧,睡眠也在被剥夺,他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天光亮起。

他疼得红了眼睛,手枪随即脱手落地。沈之恒把自己那把手枪摆到了厉英良面前,然后拉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一般不这么报仇,有悖我做人的宗旨。可你们下手未免太绝了点,连具全尸都不给我留,害得我上个月苦不堪言,真是受了大罪。”

他的感官正在被剥夺,被他离奇的命运剥夺。他现在还维持着体面的人形,还在人类世界有着体面的身份和地位,但他知道,这一切终究也会被剥夺。最后他能剩下什么,能变成什么,都是未知数。死亡是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死是活,一样也由不得他。

说到这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堪回首啊!”

送司徒威廉回了公寓,他回家沐浴更衣,上床睡觉。睡觉之前,他习惯性的想喝点酒,可是一口威士忌含在嘴里,他猛的呕吐了出来。

厉英良的双眼迅速布满了鲜红血丝,目光盯着桌上的手枪,他不敢动,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动,沈之恒会立刻折断自己另一只手臂。可是不动也没有活路,他快要憋死了!忽然紧闭双眼一挺身,他紧接着睁开眼睛低下头,看到一根筷子直插进了自己的大腿。

米公馆是好找的,可他记得米太太是位悍妇,况且人家小姑娘也留了话,不许他登门道谢。他也为此踌躇了几日,幸而这一夜,米将军给了他灵感。

仿佛他的肉是豆腐做的,沈之恒拿起第二根筷子,扎进了他另一条大腿。

沈之恒对于这个小姑娘,嘴上不提,心里一直不曾放下,一想到她那一日是瞒着父母、一路单枪匹马摸索到济慈医院去的,他心里就愧疚——他那一夜又疼又冷又饿,导致有些昏头,忘了这小姑娘是个盲女,还以为她和平常人一样,可以轻而易举的自己查号码打电话。

他疼得抖颤起来,哭声都被堵在了喉咙深处。沈之恒审视着垂死的厉英良,又伸手捂住了他的颈侧动脉。很久没有尝过新鲜滚烫的血液了,原来食欲的火一样可以让人欲火焚身。其实应该直接杀了厉英良,免得再生枝节,然而……

米家的小姑娘救了他一命,而且她这一救和司徒威廉那一救还不一样,她是个小盲女,而且和他素不相识,而且,据他观察,这姑娘当真是保密到底,直到现在也没有将那夜的事情透漏出分毫来。

然而他口水汹涌,呼吸急促,身不由己的,他探身凑向了厉英良的脖子。可就在牙齿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刹那,雅间的房门开了。

沈之恒是在舞会上看到米将军之后,才灵机一动,想出办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