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偏偏过年这时候,妖市也忙,冬日之后,万物凋零,在荒野生活的妖物精怪们想要吸点人气,就得想方设法混进长安城,要是安生的还好,武祯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它们在长安城内过冬,可麻烦的是那些不安生的,进了城后到处捣乱害人,这就需要铲除了。

年关将至,武祯不能再躲闲睡懒觉了,每年这个时候,总是她最忙的时候,谁叫她朋友遍长安,各种礼节来往不说,互相走动总是必要的,还有各种聚会,大家一年天南海北到处跑,总有那么几个聚不齐,过年时候终于回来了,自然要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梅逐雨自然不会放任她一个人到处抓妖,几乎一手揽下了她所有的任务,如此一来,每年冬天晚上都要冒着严寒在长安城到处揍妖怪的武祯,今年就只需要四处溜达几圈,都不需要自己动手。

武祯擦擦口水义正言辞的拒绝,“说了不喝就不喝,你别勾引我犯错误!”姐姐让郎君看着她不许喝酒,结果这个眼线如此轻易的倒戈,她还不是要靠自己的毅力,武祯腹诽。

过完了繁忙的一个年,年后,还未开朝,所有人都享受着过年期间独有的清闲热闹。武祯按照惯例,把妖市门口那些妖将们全部叫醒,让他们四处巡视顶上她和蛇公的差,这才得以清闲几日。

“实在想喝的话,可以喝一点,我不告诉她们。”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梅逐雨某日忽然瞧见她肚子上鼓起一个小包。在他愕然的目光中,武祯熟稔的一拍肚子,“别闹,给我老实点。”

“除了满月酒还有周岁酒,早些准备好了也免得到时候来不及。”武祯这个‘未雨绸缪’非常不讲道理,但梅逐雨也没理由阻拦,只好随她去了,只是他每次看到武祯瞄着后面那藏酒的房间,就忍不住叹气。

梅逐雨:“他会动吗?”

然后,她就用这个由头,又在各处屯了一大堆的酒回家,摆满了梅家宅子后院一整个房间。

武祯:“当然会动啊,早就会动了。”

两人离开梅园的时候,武祯让人拉了一车酒回去。面对梅逐雨诧异的目光,武祯毫不脸红的说道:“这是准备孩子满月的时候招待客人用的酒。”

梅逐雨:“……他动是不是想出来?”

武祯:“噗,咳咳!”

武祯:“出来还没到时间,我觉得他只是无聊了。”

梅逐雨抿了抿唇,眼睛里浮起一点小小的笑意,“多吃点,姐姐。”

梅逐雨盯着她的肚子,却再没看到有动静,他有些疑惑:“为何我之前从未见过他动?”

武祯啧了一声,“行,不跟我说话就算了。”端起碗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武祯也不知道,“其实你每次在的时候他都挺乖,一般不会动。”见梅逐雨神情微妙,武祯忍笑夸他:“不愧是郎君,孩子还未出生就怕你!”

梅逐雨给她舀了一大碗芙蓉羹。

梅道长一点都不想被自己的孩子害怕,可他脸上并不能看出来。

放开武祯后,梅逐雨继续吃菜,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耳下却是微红。反观被亲的武祯,一手托着下巴,大大方方的笑着瞧他,完了还咂咂嘴对他说:“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芙蓉羹做的太甜了?”

梅道长心情一直低沉到上元节那一夜,武祯和他一起走上了街头。上元节是一年之中最热闹的节日,甚至比过年还要热闹,因为过年时大家都在屋内和家人团聚吃饭,而上元节,所有人都走出家门,在外面与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一起庆贺。

长叹一口气,梅逐雨伸手接过那杯水,放到了一边的小几上,又拿过那一壶酒起身走了出去,片刻后空手回来了,坐回原地吃完了小碗中剩下的半勺甜芙蓉羹,接着——他抬起武祯的下巴,凑上去亲了她。

巨大的灯轮灯塔早已被架了起来,连两旁的树上都挂满了彩灯,许多人家门前都有人在摆供台,供奉天官,还有人吹锣打鼓的抬着各种神像在城内四处走动,唱喝祈福,祈福今年风调雨顺天下泰平。

僵坐好久没反应的梅逐雨:“……”

道观寺庙香火鼎盛,门前的大鼎插满了燃尽的香桩,整个长安城到了夜里,依旧能见到四处烟雾缭绕,鼻端嗅到的都是燃香的味道。

“失策失策。”她说着递给梅逐雨一杯水:“来,漱漱口再喝一杯酒我尝尝味。”

穿着花花绿绿仙人服饰的舞者们,踩着高跷,手举各色花灯,在人群里轻巧的挪动,夜色灯火下远远看去,真如一群迎风飘飘的仙人。

亲身演示了慢慢尝的武祯意犹未尽的退后一些道:“这酒是不是有些甜?不应该啊,是不是改了酿酒方子?”她转眼瞄到了梅逐雨碗里半勺没吃完的芙蓉羹,恍悟道:“是了,芙蓉羹是甜的,应当是郎君喝酒前先吃了芙蓉羹,所以才有甜味。”

有鼓乐声从高墙门户里传来,那是贵族人家请的乐伎伶人在演杂戏,平民百姓更多的早早聚在宫墙外不远处搭起的戏台子周围,那连绵不绝的戏台子还未开始有人登台,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说完她凑过去亲上了郎君的唇。

往日里宫墙周围都是禁地,寻常人不得靠近,但上元节不同,城门未关,人们可以走到城墙下,也允许戏台子在这一片巨大的空地上搭建,据说宫里的皇帝贵人们,若来了兴致,还会在附近的城墙角楼上看这下边的杂戏。

武祯哎呀了一声,有点扼腕,“你就这么一口干了,要失了多少滋味,这酒就该慢慢一点点的尝啊。”

武祯和梅逐雨也来到附近,见到有挑着担子在卖圆子的,武祯走过去要了两碗热气腾腾的圆子,就蹲在这喧闹的寒夜里吃。

梅逐雨摇了摇头,端起酒杯饮尽。这一年他也被武祯教导的会识酒了,虽然没有武祯厉害,但当‘老师’的会教导,梅逐雨品酒也不错,能尝出好歹。

“虽说只是寻常吃食,比不得平日吃惯的精致,但这种时候就该吃这种挑着担子卖的小食,要的就是这种寻常,吃的就是这份热闹。”武祯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碗里的挑到梅逐雨碗里,还理所当然的解释道:“这家不太甜,没滋味,我不吃。”

谁知武祯却更加肃容:“这怎么行,不能喝就是不能喝。”说完她提起酒壶斟了一杯酒,推到了梅逐雨面前,“你喝吧,就当替我喝了。”

戏台那边铛铛铛的锣响,武祯眼睛一亮,“开始了,走走!过去看!”

梅逐雨:“若你实在想喝就喝一杯吧,应该没关系。”他看武祯那馋的不行的模样,实在不忍心,迟疑的说道。

梅逐雨吃完最后一个圆子,往那边看了一眼,皱眉:“人太多了,不要过去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