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替嫁（六）
别人的系统都会提供一些金手指，再不济也应该有一个攻略对象的好感度记录，供任务人参考，不像这个破烂上帝之子，别说金手指了，除了布置任务，理都没理过她……
午饭后，整个人迟钝极了，她拖着困得快转不动的脑子，自嘲地思索，黑莲花对她的好感是不是为负了？
“任务提醒：任务一，四分之一任务后续。您需要按照角色【凌虞】的轨迹，增进与角色【柳拂衣】的相处时间及亲密度。提醒完毕。”
妙妙吃得茶饱饭足，满足地放下碗，见着慕声冰冷的侧脸，才对自己的行为有了些反思。她迷迷糊糊地想，方才一时气不过，惹着黑莲花了？
凌妙妙冷笑一声。
慕声避过她的眼神，垂下头吃饭，嘴角勾起一丝不冷不热的笑，慢慢道：“不客气。反正我也不喜欢吃鸡翅。”
忘记了一条，绝对不能抱怨自己的系统，系统是可以读取宿主心意的，你一想它，它说来就来，从来不听宿主意见，说完就跑。
妙妙受宠若惊：“呀，谢谢柳大哥！”吃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来，笑眯眯地转向了慕声，恰跟他探究的眼神撞在一起：“也谢谢慕公子。”
凌妙妙扶住额头，认命地叹口气。
柳拂衣道：“还有一只鸡翅，也给凌小姐吧。”说着身体力行，真的毫不见外叨了一筷子进妙妙碗里。
慕瑶重伤初愈，尚有些虚弱，跟着妙妙看了一回咿咿呀呀的南方戏，日头一落，就觉得精神不济，早早地回房歇下了。
他心底露出一丝寂寞的疑惑，他们都在开心什么？
男女主角维持着纯洁坚定的革命情谊，虽然已经形影不离，但并未同房。柳拂衣、慕瑶、慕声三人就住在紧挨着的三间客房里。
他下意识地望回去，见到慕瑶和柳拂衣看着这对父女俩微微笑着，神色间充盈着温暖，没有一点诧异。
慕声本来想厚着脸皮赖在姐姐房里的，被慕瑶好气又好笑地拒绝了：“阿声，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你看着吗？”
他想，阿姐从来不会这样笑。
“阿姐，我不放心你。”慕声认真撒娇的时候，那双眸子水润，眼角微微挑上去，让人移不开眼。他信誓旦旦地补充：“我不打扰阿姐睡觉，我就睡在地上，嗯？”
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笑成那样？嘴角翘起来，眼睛也弯起来，整个人脸一抬，像一只邀宠的猫儿，骄傲又傻气。
刚到慕家的时候，他就是同慕瑶睡在一起。小慕瑶只比他大两岁，却像个小大人一样，把梦魇惊醒、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他抱在怀里哄：“阿声不怕，只是做梦而已。”
他轻轻地将筷子一放，目光深沉地打量起了凌妙妙毛茸茸的侧脸，正瞧见她对着郡守张牙舞爪的模样。
她的声音细细的，温凉如水，她的手隔着被子拍着他瘦弱得凸出的背脊，气息让人依恋。
慕声的心情很奇妙：左一个秀恩爱的，右一个护犊子的，就他一个讨人嫌。
可惜到了八岁以后，慕瑶再也不跟他一起睡了，她柔软的关怀也随着年龄增长，一并慢慢消失了。
她娇憨一笑，笑得郡守爹心都化了，什么待客之道都抛下了，只晓得撸着她的毛儿宠溺地笑“好好好”。
慕瑶长成了一个冷淡倔强的少女。
妙妙的强身健体颇有成效，原先瘦成一把骨头的身体渐渐丰盈，下巴不再尖得戳死人，皮肤光滑又白皙，两颊带上健康的粉红，与原来那个若有若无的影子大不相同，任谁都要多看几眼。
她早出晚归练术法回来，还要点着灯温书，窗边映出她的影子。而他要等她屋里黄澄澄的灯灭了之后，才能安心地入睡。
她看着额头上盈满汗水的郡守爹，边啃鸡翅边笑成了一朵花儿：“咱家鸡翅可好吃啦。”
慕瑶对弟弟的撒娇早就有了抵抗力，故视若无睹，坚持拒绝：“不用。我习惯了一个人睡，有人看着，我会睡不着的。”
“我看慕公子不喜欢吃鸡翅。”她柔柔弱弱、委委屈屈地答道，“我喜欢吃。”
柳拂衣适时插话：“阿声放心吧，我警醒着，会守着瑶儿。”说罢，与慕瑶相视一笑。
妙妙听见郡守倒吸一口凉气教训：“妙妙！你、你怎么从客人碗里夹菜？没规矩！”他压低声音，欲哭无泪，“乖宝儿，咱家又不是吃不起鸡，不够再添就是了，你……”
慕声只能含恨搬进慕瑶隔壁。像以前一样，隔着薄薄的墙壁，看不见，摸不着。
慕声低头吃饭，忽然面前“倏”地伸出一截皓腕，飞速夹走了碗里的鸡翅，他向上瞥过去，坐在他身旁的妙妙已经将鸡翅捞进了自己碗里，觉察到他的目光，对方满脸无辜，延迟地补充道：“可以吗……我没吃饱。”
黄昏最后残存的余光一点点向天边靠近，黑纱般的夜幕慢慢遮盖了穹顶。天色暗下来之后，郡守府处处亮起了灯。澄黄的六角灯笼悬在房檐上，投下一团椭圆的光晕。
郡守一时间有些尴尬，猜测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客人生气。正在惴惴不安、斟酌言语之间，身旁人忽然一动，他瞪大眼睛。
春末时节，夜晚凉意沁人，府中众人大都待在暖阁子里打牌消遣。常言道“春困秋乏”，这个时候，大家一般都安置得早。院里子没了人声，只余草丛里阵阵虫鸣。
慕声这个人爱迁怒，自己心情不爽，就要让别人也不舒服。
凌妙妙的裙摆擦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她一个人在夜里走走停停，步履有些迟疑。
只是，他碰都不碰那只鸡翅，只优雅地吃那露出来的半截米饭，到了最后，鸡翅故意高高地堆在碗边上，剩余的一半已经见了底。
昏黄的灯笼拉长她的影子，晃动着投在园子里的白墙上。
慕声僵硬了一秒，立即礼貌地道了谢，维持着他在姐姐面前乖巧听话的形象。
“奇怪了。”她琢磨，“白天的郡守府，和晚上的郡守府，看起来怎么不一样呢？”
“哈哈哈！”胖子郡守察言观色，见到饭桌上突然尴尬，笑着打破了寂静，“小公子喜欢这道鸡，实在是本府的荣幸，多吃些，多吃些。”说着，还为慕声亲热地夹了一只鸡翅膀。
凌妙妙是个路痴。
慕声的脸色有些难看，他默不作声地为慕瑶添茶，手有些发颤。
她东西南北不分，出门全靠导航，要是没有人指路，她能在一个小地方兜着圈子打转，永远走不出来。
二人旁若无人的恩爱让一众丫鬟都看直了眼睛，木头人似的望着，脸上纷纷露出了呆呆的笑容。
郡守府是一座相当精致的园子，中央凿了一片曲折池水，亭台楼阁绕着池子布置，高低起伏，前后错落，又有大大小小的太湖石林立，松柏掩映，当初胖子爹花重金请人修这座园子，为的就是在一大片附庸风雅的江南商贾之间，抢出一个“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