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大地裂隙（四）
她该怎么给慕瑶解释系统的护体蓝焰？
“呃……”凌妙妙陷入沉思。
慕瑶没有等她回话，径自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什么。妙妙借着冷色调的光一看，有点眼熟，是个扎着细细白丝带的秋香色香囊。
许久，慕瑶才有些犹疑地问：“妙妙，你身上那是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地往自己腰间摸，只摸到一小节粗糙的断口。
化险为夷，地宫中只余两人交叠的喘息声，妙妙放开慕瑶，开始虚脱地揉自己被晃花的眼睛。
黑莲花用法术亲手给她挂上的香囊，走哪跟哪，自动打结，还是死结。她卸了无数次，换了无数件衣服，都没能摆脱，她觉得搁在外面奇怪，只好将它盖在了袄子下面，平素不露出来。
一蓝一百在空中对撞，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巨大的能量炸开，光芒刺目，整个画面都发白了，随后，一切尘埃落定，地宫还是那个地宫，幽绿的火焰阴森森地照着地面，空气中只飘飞着几点蓝色的火星。
现在……却这么轻而易举地断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白光猛地落下，如同斩首的铡刀，又快又狠，“倏”地一声，一道水蓝色的火焰猛地蹿出，刹那间将凌妙妙包裹在其中，又因为她紧紧抱着慕瑶，二人陷入蓝焰的掩盖之下。
慕瑶纤细的手指捏着那香囊，摩挲了几下，面色有些古怪：“这个香囊……哪里来的？”
她猛地转身，想和凌妙妙换换位置，先拿收妖柄挡一挡，未料那少女使劲抱着她的腰，坚持挡在她前面，咬牙道：“慕姐姐先别动——”
“我……”妙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睫毛颤得厉害，“我路上捡的。”
来不及了。
慕瑶抬眼看她一眼，随即飞快地解开了系着香囊的白色丝带，将里面的干花一把一把地往出掏。
这样下了死手的攻击，恐怕是幻妖送给她们的第一道大礼，她若在宝物盈满，气力正盛的时候，方能稳稳接住一击，可是现在，她猝不及防，还有一个手无寸铁的凌妙妙，她这一挡，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妙妙有些震惊地看着她的动作，瞠目结舌地看见她从一堆干花里面，掏出了一张折成小块的符纸。
慕瑶瞳孔急剧放大。
慕瑶将符纸展开，澄黄的符纸上面，红艳艳的一片，她的脸色霎时惨白。
没想到这个刹那，一道利斧般的寒光从天而降，眼看就要劈到她们身上。
“慕姐姐……怎么了？”妙妙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半晌，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香囊里，怎么有符纸呀？”
“裂隙要闭合了！”慕瑶脸色急变，搂住妙妙的腰，咬住牙，想要借力将她送上去。
慕瑶捏着符纸，给她看上面繁复的字迹，笔触粗细不一，有的地方鲜红，有的地方发褐，是沾着指上鲜血写的。
黑暗如大网，兜头盖脸地撒下来，就要将她们笼罩。
她看着那符纸，目光格外复杂：“反写符。”
慕瑶刚要开口，地面轰隆隆一阵颤抖，二人齐齐仰头望去，只见头顶遥远的“一线天”越缩越窄，连夜空上的星星都黯淡无光，几乎看不到了。
凌妙妙脑中嗡嗡作响，黑莲花强行塞给她的香囊里，藏了一张反写符？
凌妙妙的头摇得更厉害了：“慕姐姐，我要救柳大哥……”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试探道：“那……刚才那个蓝色火焰……”
“……”慕瑶气得踱了几步，转头再次扶住了她的肩，那双美丽而清冷的眼睛严肃认真地望着她，“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好吗？阿声一个人在上面，我怕他做傻事，你上去看着他……”
“方才那个，正是它的手笔。”慕瑶的脸色仍然称不上好，“这张反写符，感知感应杀念，借力打力。一旦觉察到攻击里带着杀意，便立即奏效……以恶止恶。”
妙妙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真的没事，慕姐姐，我……我运气好，轻易死不了的。”
她满脸复杂地将符纸塞进香囊里，递给了凌妙妙，指尖微微颤着：“若是平时，我定然将它销毁，可是你捡的邪物，却阴差阳错做了你的护身符……”
慕瑶急了：“别任性。这是幻妖的地盘，下面处处都是机关，我自己都不确定能全身而退，护不住你怎么办？”
她欲言又止，不再说话了。
就是不知道，他一个人在上面情况怎么样，能不能变通一点，领略她那句“保命要紧”的精髓……
妙妙接过来，把拿出来的干花一点点塞回去，又把它塞成一个圆滚滚、鼓囊囊的模样，展了展香囊角，在指尖拎着晃了晃，低头嘟囔道：“……可是我系在身上好好的，不知怎么竟然掉了。”
要跳，干脆一起跳好了……都跳下去了，他就没人怨了。反正她有系统防身，暂时不怕危险。
“这张反写符已经没用了，所以香囊会断开。”慕瑶解释道，“幻妖并非平常妖物，是天地孕育之灵，死人怨念做芯，它的攻击能量极大，捉妖人都很难抵挡，刚才那一挡，已经超出它的极限，是以两败俱伤。”
不是她非要下来，让她留在上面，她实在无法承受黑莲花的盛怒，就算他没看清姐姐是她推下去的，也难保不会迁怒。
凌妙妙沉默地将断开的小香囊揣进了自己怀里，又拿指头戳了戳，仿佛在戳黑莲花圆滚滚白生生的脑门。
“不用，我不上去……”凌妙妙使劲摇头。
——安生点吧，以后。
她有些慌乱，几张符纸捏在手里，手都有些抖，抓着凌妙妙的肩膀，笃定道：“我送你上去。”
做个普普通通的表里如一的香囊。
慕瑶骤然回头，抢先抓住了她的手，神色严肃：“你怎么也下来了？下面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晨光熹微，少年半倚着树干，在凌晨的清寒中醒来，睫毛上落下了第一丝微光。
凌妙妙跟着慕瑶安稳落地，几步追上了她：“慕姐姐你没事吧？”
鸟叫声渐渐清晰起来，阴阳裂在旋转，慢慢转换到了光明的一端。世界由黑白两色，恢复五彩缤纷。
裂隙之下，是一座阴寒的地宫，有着高高的殿顶，墙壁每隔几步有一个凹陷，保存着幽绿的火种。
身上的伤口缓慢地开始愈合，伤口处的血液也不再流淌，他的嘴唇微微发白干裂，感觉到头重若千金，昏昏沉沉，他晃了晃头，呼出几缕炙热的空气。
裂隙早已合上，徒留一道纤细如蛇的痕迹，像是嘲笑的嘴。
头晕目眩，大约是在发烧。
他撑着地面的指节发白颤抖，努力支撑着身体，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如同溺水的人，绝望地盯住裂隙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