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迷雾之城（六）

漏窗受了力，慢悠悠推开条缝，转轴发出拉长的喑哑响声。

“咯吱咯吱——”

妙妙整个人被他死死压在窗边亲吻，一丝细细的风从窗缝吹进来，灌入她脖颈里。

他抱着怀里挣扎的少女，青丝上散落着阳光，慢悠悠往回走，“天气真好，咱们也抱回去。”

他终于离开她的唇，放她喘了一口气，她才从窒息的边缘拉了回来，脚踩实地面的瞬间，双腿一软，像是酸软的后槽牙咬了冰块，险些跪倒在地上。

“看见阿声看妙妙的眼神了吗？你做长姐的，别管得太多，瞎操心。”

他就站在面前好整以暇地接着，顺势一搂，将人抱进怀里。

她面上骤然飞红，还没想好怎么驳他，身子骤然一轻，她惊呼一声，又怒又恼地捶他的肩膀，却不敢大声：“拂衣！放我下来……”

凌妙妙将他推开，只是那推也没什么力气，她脸颊通红，眸中泛着水光，身体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羞恼：“你走开……”

她心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的好弟弟磨刀霍霍的画面，正在犹豫要不要将那窗户捅个窟窿，或是直接破门而入，身旁一阵松风扑面而来，柳拂衣也跟着她到了窗边，笑道：“你还真听。”

慕声抱着她不撒手，手指卷着她的头发吻了一下，眸中漆黑：“我错了。”

半晌，没听见人声，只听得一点咯咯吱吱的轻响，听得她心里发毛。

凌妙妙推开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模样，心下一凉。

慕瑶瞪着他，一跺脚，手一撒，直奔窗口而去。

这黑化了半截的人，那黑暗的一面始终存在，蠢蠢欲动，一旦情绪到了临界点，他便在失控的边缘。

笑意：“要不——你去？”

“你要真生气，就跟我吵架呀！”凌妙妙语无伦次，嘴唇还在隐隐发痛，她拿手背碰了碰，“这又算什么？”

他凝眸望着慕瑶，觉得她满脸紧张的模样说不出的生动，眼里带了一点促狭的

他的情绪发泄，种种都是隐忍迂回，再骤然爆发，没有一样反应是正常。

柳拂衣望着她，那神情说不上是诧异还是调侃：“人家小夫妻关门说悄悄话，我怎好去听墙角？”

“可我舍不得跟你吵架……”他又贴上来，顺着她的头发，“我只想要……你。”

慕瑶拉着柳拂衣的袖子，罕见地憋得脸颊发红，语速也比平时快了一倍：“什么叫没事？你快去……快去听一下他们说什么呢？”

中间低下去的部分凌妙妙没听清，皱起眉头：“嗯？”

柳拂衣揉着手腕。哄道：“别看了，没事。”

慕声低眸望她，眸中带着一点笑意：“我现在不生气了。”

“哐当——”门在她眼前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凌妙妙气笑了：“我生气，你快把我气死了。”

话音未落，凌妙妙一声低呼，慕瑶一回头，发现慕声强行将人拦腰抱起来了，不顾她挣扎，拿脚点开房门，抱进了屋里。

“所以你不要让我妒忌……”

二人拉拉扯扯地走过院落，经过慕瑶身边，将她吓了一跳，转向跟上来柳拂衣：“这是怎么了？”

“你别想太多了。”凌妙妙打断，黑白分明的眼严肃地望着他，轻道，“我和柳大哥在大白天正常对话，没有犯清规戒律。”

凌妙妙去扯他的手，他抓得紧紧的，简直像是囚徒腕上的锁链，骤然让她感觉到像是回到了“做娃娃”的那段日子。

慕声凝眸望着她：“……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置若罔闻，径自抓住了她的手腕，强行拉着她走，眸中流淌着深沉的夜色，语气比刚才还要耐心：“乖，回去了。”

“说……”她梗了一下，想起了对话内容，觉得有些棘手，“这个……不能告诉你。”

凌妙妙没去牵他的手，如果她此刻有兜，她恨不得双手插进口袋。她压低声音：“好好说话。”

他眼眸一暗，语气带着凉意：“你心里就这样念着柳拂衣么？”

慕声低眸，浓密的睫毛向下一压，便显露出了温柔无害的模样，伸出手，“妙妙，出来太久了，回去吧。”

凌妙妙头皮发麻，摆着手警告：“别，别提这个。”

“……”柳拂衣抓着手腕，张口结舌，百口莫辩。

“我偏要提。”他嘴角翘起，眸中的情绪显见地不稳了，整个人也就脱离了掌控，“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死了，再去嫁给柳拂衣，嗯？”

“柳公子，”他的眸子慢慢转到凌妙妙身上，染上了一丝复杂的缠绵，只是语气仍然是轻飘飘、冷嗖嗖的，“别人的妻子，不可以随便乱碰。”

“……”她只得保持沉默，愠怒地瞪着他。

他望着柳拂衣的眼神里带着妒忌的杀气，怒火点染了他漆黑的双眸，像是某种闪烁着冷光的玉石。

“妙妙，让你失望了，我轻易死不了的。”少年的指尖微微颤抖，面上仍然笑得像明媚的迎春花：“……那死的柳拂衣，你还喜欢吗？”

凌妙妙一回头，身后的少年抿着唇，发带在空中飞舞。

凌妙妙吓得后背一凉，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生怕他下一秒就付诸行动，语速飞快：“你要敢伤柳大哥性命，我记他一辈子，恨你一辈子，听到没有……”

那迎面飞来的尖锐石子像是一颗凶戾的流弹，狠狠打在他手腕麻筋上，他半只手臂瞬间没了知觉，低呼一声握住了手腕，错愕地看向妙妙身后。

他一怔，望着她的眸中似有黑云翻滚，旋即点了点头：“好。”

妙妙顿了顿，还没张口，“啪嗒”一声轻响，柳拂衣脸色一变，放在她肩上的手闪电般收回。

他垂下眸子，掩住了眼中的危险神色：“那你以后可以不跟他说话吗？”

“……”她迟疑了片刻，柳拂衣鼓励地拍拍她的肩，眸中似有掩藏的忧色，“阿声现在防备心重得很，总不相信我和瑶儿是护着他的。同样的话，只听你的。”

“那不可能。”凌妙妙望着他，“我跟谁说话，那是我的自由，你怎么管得比我爹还多？”

柳拂衣并没有笑，他眉头紧蹙，浑然似没听进去。半晌，才轻轻道：“妙妙，事情比你想的……略微复杂一些。你须得再去问问他，从小时候到现在，事无巨细地回忆一遍，忘了什么，记下来给我看看。”

“……谁都可以，他不行。”他抬眼望着她，漆黑瞳仁在睫毛掩映下，那样的亮，“好吗？”

妙妙见他眉间的“川”字深得像刀刻出来似的，掰着手指头玩笑：“柳大哥别愁啦，世上的巧合多了去，说不定是房梁塌了，他们姐弟一人被砸了一下；或者屋子被卷进水里，同时被浪头拍昏了；又或者有什么慕家人打不过的人物，挨个打了他们俩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