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旧恨新仇（三）

凌妙妙的指尖触到镜面般的表面的瞬间，感受到了被盖在其下的，隐隐的心跳，像是冰封中的微弱的火焰。

冰冷光滑的，像是摸到了无生命的一块顽石。

……嵌……嵌进身体里了……

慕声感觉到她的手忽然间急切地从领子里钻进去，指尖上还带着冰凉的冷汗，摸在了他胸膛。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瞬间冻成了一座冰雕，牙齿都在打颤：“……你有感觉吗？”

她的手僵住了，慢慢摸回了他的胸膛，又伸手压了压，头皮发麻，浑身的血液霎时倒流。

她的声音有些异样，慕声抬头一看，发现女孩儿的脸色都灰白灰白的，心中也跟着吓了一跳：“怎么了？”

等一下……

她的手覆盖在他胸口，带了点儿哭腔：“没有感觉吗？”

她感觉到额头上出了一层汗，手从两侧拍打过来，直摸到他身上，慕声乖巧地一动不动，她像搜身的安检员一样快速摸过了他的衣服。

“什么？”

她用胳膊粗鲁地挽了一下滑下来的头发丝，瞪着眼睛看着床。刚才那块碎片好像一只滑溜溜的小鱼一样，钻了出去……难道回忆碎片掉了，就像落地的露水，直接消失了？

他伸手去握她的手，碰到她的一瞬间，天地骤然褪了颜色。

“你别动……”妙妙急忙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你躺好，小心扎着你。”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牵拉变形，破开一个大口子，旋即碎成了片片雪花。

“……”他顿了顿，终于一倾身子，放她从腰上下去，“找什么？”

雪花飘落下来，像流星拖了长长尾巴，极缓慢地渐变作透明的雨。

凌妙妙坐立难安：“……不是，我找东西。”

雨丝纤细，狭长，斜斜织着。撑开的纸伞上绘有点点红梅，被雨水氤氲开来，伞面是淡淡的粉，从半空中看，像一朵开在山岗上的花。

他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将妙妙的手拉到唇边亲吻，极尽缠绵。

这朵花沿着黝黑蜿蜒的山路，慢慢移动着。

摸过了两侧，摸到了慕声身上，手腕冷不丁被他反手一抓，紧紧攥住了，少年的眸子里带了一点舒适的迷离，好像是刚被顺了毛的猫。

握伞的手苍白纤细，十指的丹蔻红得逼人，像是雪白皮肤上的几滴鲜血。

她僵坐着，脑子里空白了两三秒，迅速在被褥间摸索起来。

她的步子很稳，却透露着急切，径直踩过了几个水坑，裙摆都被渐起的泥水沾湿了。

她瞪大眼睛搜寻，本该掉在床上的回忆碎片就好像掉进海里的一滴水，瞬间消弭于无形。

滈河在侧，她沿着河水的支流走，水面上映出她的一点倒影，红裙，苍白的下颌，和斜支出的伞骨。

妙妙倒吸一口冷气，伸手在虚空里捞了一把，没能抓住。

无数小小水花将她的影子拆解扭曲了，又迅速重聚在一起。

那小巧光滑的玻璃片就在她翻过手掌的一瞬间，不慎从她手里滑了出去。

仿佛被地上的风拖住了脚步似的，她走得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重。

没有得到回应，她叹了口气，小心地睨了一眼闭着眼睛的黑莲花坐骑，拢起手掌，准备将它轻手轻脚地收进怀里。

终于，她驻足在河岸边。在长满青苔的大石上缓慢地坐了下来，倾头往河水中看。

“系统，给错了吧？”妙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钥匙……这不是回忆碎片吗？”

倒映出的女人的脸，被水花打得模糊不清，似乎含着恶毒的笑意：“自以为是。”

她摊开手掌一看，一枚小小的不规则厚玻璃片，将她的蜿蜒的掌纹放大了。

她低眸看着她，自嘲地一笑，不作他言。

凌妙妙半天没能回过神来，直到感觉到自己下意识握紧的手里多了一个硬质的东西。

倒影中的她又开口了，讥笑着，仿佛那不是虚幻的倒影，而是被困在水中的活的魂灵：“真可怜，你也不过撑这一时半刻。”

重叠在一起的声音过后，一切重归风平浪静，依旧是冷嗖嗖的冬日早晨，半垂的帐子围拢出一方安全封闭的空间，安稳得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雨势越发大了，水面上被溅起一层细密的白雾，雨水顺着伞汇成小溪，哗啦啦地浇在了石头上，她额角的头发都被沾湿了，贴在白皙的脸侧。

“系统提示：触发任务二优秀任务奖励激励，奖励内容【钥匙】，请宿主尽快使用。提示完毕。”

她纤纤的十指扣住旁边的大石，勉强支撑着自己起身，手指几乎因用力而变形：“放我走。”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被攻略角色【慕声】好感度已达到99%，已到达胜利前夕。请再接再厉。”

水中的影子在漩涡中几乎看不清楚面目：“我巴不得他死。”

“系统提示：任务一，四分之四进度现在开始，请宿主做好准备。”

她轻笑一声，静静盯着水面，似乎含着一点嘲笑。握着伞的手轻轻抖着，半晌，她才开口：“你活着一天，他们就不可能让他死。”

妙妙已经很久没有收到通知了，再听见机械的系统声音，恍若隔世。

再次撑起了身体，语气是柔的，却含着孤注一掷的意味：“所以啊，你与我，都必须试一试。”

久违的系统提示集中出现在脑海，急促的提示音一声盖过了一声，轰鸣的余音还在太阳穴内震颤。

“二夫人，别等了，老爷不来了。”

“叮叮——”

丫鬟两手闭上门，忐忑地拖了半天，才回过头来嚅嗫，“老爷和夫人这两日都忙……”

“叮——”

白怡蓉的笑容褪下去，握在手里的梳子“当啷”一声砸在了镜子上，镜面颤动起来，镜中人的红唇刻薄地翘起，“忙，一年到头都忙！”

妙妙：“……”

“二夫人……您别担心。”丫鬟小心地睨着她，“还有……还有大小姐呢。”

慕声的眸子都半阖起来了，垂下纤长的睫毛，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她的腰侧，舔舔嘴唇，看上去惬意地很。

白怡蓉冷笑一声：“大小姐……你懂什么。”她满眼复杂地看着镜中人，轻轻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脸，“你以为我靠什么留到现在？还不是因为瑶儿。”

“年轻人呐，你怎么就不闻鸡起舞练早功呢？”她瞅着他，语气沉痛：“你再这样，大好的光阴都荒废了……”

手指烦躁地拨弄着妆奁，“瑶儿，毕竟是个女孩。姐姐生不出，老爷到底还得靠我生一个带把儿的，我努力了这些年，多少苦药偏方都吃下去了，现在倒好……”她斜睨着丫鬟，恨恨道，“他们在外头捡了个现成的！”

凌妙妙放弃挣扎，破罐子破摔地坐在了他身上，抓着他的一片衣角扯了扯，像是抓着套马的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