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回乡记(三)

甫一进门,手上的蜡烛邪门地“嗤”的一声熄灭了,屋里很暗,暗得冷清的月光都透亮出来了。妙妙教着黑暗击得眼前发蒙,伸手乱摸,摸到了桌上点了一半的蜡烛,芯子都烧焦了。

这一趟下来,她也成了半个落汤鸡,端着个烛台回房间去。

“奇怪了,我不是留了几盏灯吗?”

“噢。”凌妙妙耷拉着脑袋出去了,吩咐厨房做了个解酒汤,将烂摊子留给阿意。

她的闺房一次要摆四五盏灯,高低错落,满室生辉。

“小姐!”阿意一把按住郡守诈尸般抬起的胳膊,龇牙咧嘴,简直服了这对父女,“您先出去吧,这么说下去,老爷没完了。”

她从抽屉里拿出火石,刚划拉一下,火星子一闪而过,映照了一双曜石似的眸。

凌妙妙拍拍身上的水,顺手把一绺乱发别到耳朵后面,插着腰,对着他做了个鬼脸,脆生道:“我爹是宝,不给瞧。”

下一秒,一双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别点灯。”

他躺在床上,还在摆着手叨叨:“我不信,你爹是谁?让我瞧瞧!”

凌妙妙的那声尖叫还未出口,便夭折在了喉咙。

妙妙和阿意一左一右,架着他回房间,咬着牙吭哧吭哧:“没我爹可爱。”

他的指腹在她手腕上摩挲,带着一点克制的焦躁。

凌爹喝得鼻头红红,像个圣诞老人,盯着她左看右看,满意地喟叹了一句:“我家宝儿真可爱。”

一次两次倒还罢了,第三次她便有些起疑了,妙妙的火气蹭地窜了上来,不信邪地一点,手上的烛火骤然间亮起来,他躲避似的偏过头去,那点火光便跳跃在他玉白的侧脸上。

凌妙妙冲上去扶住他,外头下着雨,他也没撑伞,衣服鞋子上站满了水珠。

“你是鬼吗?还怕光的?”妙妙一连点了四五根蜡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心里如有惊涛骇浪。

“乖宝儿!”他眼睛倒尖,一眼看见了妙妙,东倒西歪地朝这边来。

果真……

还托盘的时候厅堂里正乱着,郡守爹应酬归来喝高了,几百斤的人,陀螺似的转着圈手舞足蹈,阿意带着一堆丫鬟手忙脚乱地扶他,像一群跟着香气走得蜜蜂。

慕声望着她,眼角挑出的嫣红更加明显。

凌妙妙激动之下,不负众望地吃撑了。

忽然,他动了,伸手一拉,将她圈进怀里,手上有些粗暴地揉着她的腰,揉了两下,似是耐不住似的,顺手将裙子撕了。

嚯,从前都是妙妙哄着劝他吃饭,今天倒反过来了。

“妙妙,”他的唇靠在她耳廓上,声音异常温柔,手底下却死死抓着她的腰不让她跑,“湿了的衣服就不要穿了。”

妙妙不接,他便耐心地将将红糖馒头搁在她嘴边,黑眸望着她,似乎是执意要她吃。

凌妙妙被他丢进帐子里,他落在她脖颈上的吻异常激烈,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狼叼着的兔子,下一秒就要被咬断喉管了。

他三根手指拿着着红糖馒头,垂眸捏了捏,下唇轻轻碰了一下顶上那朵胡萝卜萝卜丝拼成的小花,又递还给她。

凌妙妙在眼冒金星的间隙里喘了口气,神智这才清醒了些。

“慕公子,您原来可是一次能吃三个呢。”妙妙语重心长地把红糖馒头塞到他手上,“多吃点吧。”

“三年到了吗?”他的眼睛泛着红,低头凝望着她的时候,如同令人眩晕的深渊,“就这么想改嫁,嗯?”

慕声的手缩了一下,看着她摇头。

露出这种表情,就表明他快被刺激得失控了。

凌妙妙觉得自己有病,赶紧又递给他一个。

“我又没答应……”妙妙受着他的亲吻,咬着嘴唇呼痛,实在挣脱不开,她眼冒金星,用爪子挠了他两下,他将她两手攥着,紧紧贴在自己滚烫的心口。

凌妙妙瞪大眼睛看了他半晌,他将手指拿出来,也眨巴着眼睛回望她,显得很茫然。

从很久以前,他就想这样做了。

慕声拿着筷子吃正常食物的时候,有种矜持的假象,但是咬到甜甜的红糖流出的时候,这种假象便破裂了,红糖淌到了他手指上,他毫不客气地舔了舔手指,抬头睨她,眼神中有一瞬间闪过了强烈的侵略意味,使这个动作显得有些邪气。

炙热的温度从她手心里传出来,隔着皮肤,触得到鲜活的心跳。她昏昏沉沉中想想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眼眶直发烫,骤然便气哭了:“慕声……你就玩我!”

摆在桌上的还有那位厨师拿手的红糖馒头,妙妙往慕声手里放了一个,撑着脸看他:“吃吧。”

少年“嗯”了一声,将人捞起来换了个姿势,狠狠压着她,抱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唇却温柔地贴在她侧脸,摇曳的灯火透过帐子,映在他眸中,化作翻涌不息的痴气,“好喜欢玩你。”

敲碗边这个坏习惯是跟着柳拂衣学的,他喝醉了兴奋,便拿筷子敲碟子边,清脆的一声,显得很有仪式感。尤其是没有人能与她说话的时候,这么一声响,就好像对方也应答了一样。

“……”

觉得委屈了什么也不懂的小黑莲,她特意吩咐厨房做了排骨,她最青睐的那位厨子亲自掌勺,排骨飘香万里,凌妙妙往他碗里夹了两块,一敲碗边,脆生生道,“吃吧。”

往常他于这种事情虽然专横独行,但是好歹也顾念一点她的感受,她说不要了就是不要了。这一回却放纵自己,折腾到深夜,无论她怎么央求都不肯停手,生生将她弄哭了。

“还有红烧排骨。”

妙妙哭得抽抽噎噎,软塌塌地趴在他身上,身上全是印子,眼睛都红彤彤的,眼泪顺着他的脖子滚进他头发里,少年眼角嫣红,吻吻她的脸,便算是抚慰。

“今天是银鱼羹。”她兴冲冲地把碗摆在他眼前,汤里的蛋花诱人,香气浓郁,

妙妙像是垂死挣扎的兔子,留了点力气,一口咬在他锁骨上,“不喜……喜欢你了……”

慕声还是乖乖地坐在那里,捏着筷子,安静地看她夸奖晚餐。

慕声翘起嘴角,抚摸她的头发,嗅着一点熟悉的栀子香,眸中漆黑的夜色如被晨曦驱散的雾气,一点点消弭于无形。

郡守爹赴了别人的小宴,表婶也提前走了,家里只有她和慕声吃晚饭,吃得没意思,她就派人把饭摆在托盘上,端进房间吃。

这天夜里,凌妙妙让他抱在怀里,累得精疲力尽,可是睡意全无。

“知道了。”凌妙妙哭笑不得,摆摆手,目送马车辘辘滚远,融进一片晚霞中。

“……我……饿了。”她瞪着帐子顶,粉嫩的嘴唇动了动,非常不甘心地说。

表婶在家待到了黄昏,才有辆马车来接,便不顾大家的挽留回家去了,临走之前,表婶握了握她的手,悄悄地说:“妙啊,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来信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