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六妹惊喜

老太太插一句：“打算把老六送人。”拒绝的话让家丽说。她参加工作了，成人了，在这个家有发言权。

“怎么了这是？”家丽从老太太怀里接过老六。一个小可爱。

“送什么人。”家丽说，“生都生出来了。”

“都吃过了？”家丽说，“老四，把碗筷收了。”老四嘀咕，怎么又是我，但还是忙着去干了。“老三带着老五，别让她乱跑。”家丽迅速安排着，军中乱象，她必须迅速排兵布阵。

“没饭吃，家里嘴巴太多。”

家丽回来了。进门。见到这一幕不知所以。

家丽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笑说：“哎呦，她能吃几口？就当养个小猫小狗那么养着吧。”美心和常胜气过去点，都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真要送，多少舍不得。可不送，在家里一时气不过。美心气常胜。常胜怨命运。

美心抱住二女儿痛苦，喃喃道：“看到了吧，看到了吧，你妈都不是人，我们都是不人！”

老太太对家丽道：“你爸还不肯给老六取名字。”

家文上前安慰妈妈。

家丽喊了一声爸。

“送！送！送！”美心赤着脚，旋风般出来，把老六塞给常胜，“你去送，现在就送！”常胜像抱了个烫手山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老太太连忙把孩子接过来。老六感受到危险，暴哭。

常胜没好气，“什么叫不肯，是想不出来，脑子都要炸了。”家丽随即说那我来取一个。说罢在堂屋踱了两步。竖起一根手指道：“小名：惊喜，老六对咱们家来说是个惊喜。”家文、家艺都笑。家欢小声：“是够惊的。”

家欢放下碗。家艺扶着二姐家文。兔死狐悲。这个家，是会把孩子送人的。她们都觉得一丝恐怖。

“大名就叫：何家喜。”

“都少说两句！”

老太太立刻叫好。姊妹们也都说好。老六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家丽道：“妈，我听说你不打算再生了。”

“好好好，送人好！都是张嘴的没有做事的。”常胜用玩世不恭的口气。

“还生什么生，我都多大了，地都荒了。”美心怒气未消。

常胜被大老汤折磨得没脾气。美心的这一句却点着了他。

家丽又对常胜，“爸，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家，一个真正的老何家，团结一心，努力奋斗，一致对外，共同进退，热火朝天，朝气蓬勃，大有希望，这不，就在眼前了，你掌管的是红色娘子军哇。”家丽一开玩笑，常胜也不好意思生气。

“要不送人！不要了！”里屋爆发一句，是美心的怒吼。

“行了，别耍贫嘴了，都让我少操点心。”常胜说。

常胜这回没说不取，可一时又不知道取什么好。屋子里静悄悄地。美心却无端受了刺激。给老五取名字的时候就那个为难样，最后不许老五姓何，现在到了老六，又这样！算什么？！甩脸子给谁看？！生之前装孙子，生完了都是大爷了！

家丽伸着脖子道：“爸，想不想喝酒？来点儿？我陪你。”常胜一笑。正有此意。老四家欢连忙，“我也要喝。”

外屋，老太太对常胜，“给孩子取个名字。”

老太太轻拍家欢，“酒是乱喝的，你才多大！胡来！”

里屋，老六哇的暴哭。美心不得不去哄她。老六饿了。美心背过身子给她喂奶。一边喂一边嘀咕：“人都吃不上了，她还要吃。”说的好像老六不是人。

老四耷拉头，嘀咕，“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老太太打圆场，笑道：“吃过了就洗洗脸，早点休息。”

家艺看了看妹妹，笑说：“等着，你越不过我去，怎么也得我先长大。

家欢一跃而起，把老太太手里那碗饭“继承”过来，就着咸菜，狼吞虎咽。

翌日，又是家丽张罗。一家人收拾好，去红旗照相馆拍一张纪念全家福。纪念美心和常胜就此打住。生育完成。纪念何家基本成员到齐。

“饭店。”常胜淡淡地。

摄影师搬来椅子，老太太坐中间。男左女右。常胜坐左，美心在右。常胜怀里抱着老六家喜，美心抱老五小玲。后排从左到右：家欢、家文、家丽、家艺。

“在哪吃的？”美心问。

“都笑一点，对，开心，笑，社会主义好——”摄影师托着喜气的调子调节顾客的表情，一按快门，一道亮光。定格。

“吃过了。”常胜道。

没多久，这张全家福就被红旗照相馆当作代表作挂在展示镜框里了。拿到照片，家艺看得最仔细。结果仍旧失落，二姐还是比她漂亮。家欢咧嘴笑着，没心没肺。老太太慈祥。美心笑得温文尔雅。常胜一脸严肃。家喜瞪着大眼睛，她对这个世界仍旧好奇。小玲心不在焉。家丽则端端正正站在后排中间。一眼望去，她已经像这个家的中心了。

家丽还没到家。说是晚饭秋芳找她。实际上，是为民约她走走。常胜进屋，老太太起身帮他拿饭，温在小锅里。家欢惊呼。不是没饭，只是不给她吃。家文给老四一个眼色。家欢连忙闭嘴。爸爸脸色不佳。

区里搞人口普查，从各单位抽调了年轻人协助工作。为民也在其中。普查结果是，截至1970年12月底，全区实有30924户，159873人，其中男85764人，女74127人，农业人口37370人，非农业人口122503人。普查完毕，区里打算庆祝庆祝，在淮滨大戏院门口搞一场文艺演出，且必须是群众性的——不能由专业团体来演。要表现群众的活力。负责人知道为民唱歌不错，就提议他报名。为民不喜欢风头。可既然领导发话，不得不上，他便报了一个秧歌剧《兄妹开荒》。

家艺反驳她，“老四，这两天尿布可都是我洗的。”她不许她争功。家文从碗里拨了一小块饭给老四。老四立刻说：“谢谢二姐！”

是出名戏。延安时期创作并走红的。负责人问：“兄妹开荒兄妹开荒，这是两个人唱的戏呀？兄有了，妹呢？”

家欢抢白，“不吃饱怎么干活，尿布又是我洗，这老五什么时候能干活呀？刚老五不用尿布了，老六又来了。”

“蔬菜公司的何家丽同志唱得不错。”为民很认真地。

老太太道：“行了啊，咱们现在是人民公社，，要有都有，要没有都没有，就那么多，吃个半饱行了。”

没多久，家丽被请到了。区委后面一个乒乓球室就是排练厅。见到为民，家丽雾水，“我不会唱《兄妹开荒》。”

这日，家欢迅速吃完了碗里的饭，自己起身去锅里又盛，孰料只剩一点锅巴，她不满，叫唤，“阿奶，还有饭么？怎么就剩点锅巴皮了，我还没吃饱，就给我盛半碗都不到。”说罢，亮亮空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