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男人做饭

欧阳忙说:“你不也一样,廖姐做饭不会比陈卫国差吧。”

可家艺却有她的不满足。“我过得好也不能跟二姐比,二姐下了班,回家就往凳子上一坐,饭都是二姐夫做。”

“陈卫国天天在家呢。”

如今苦尽甘来。因为这,家艺在外头时常夸耀自己的眼光,厂里的小姐妹们给她弄个绰号:何红拂。慧眼识英雄。

欧阳好生劝,“小艺,怎么能一样呢,陈卫国是还在体制里头,我已经出来了,我在外面跑,也是为了这个家,我们现在吃的用的住的,样样都是最好的,我就是要兑现当年的承诺,给你最好的日子。”

欧阳宝笑着说:“只要咱们在一起,其他的,计较那么多干吗,现在你过得不好吗?我看你姊妹妹里头,你是最轻松的。”欧阳现在俨然成功人士。梳着背头,一件白色衬衫配褐色西裤,简简单单却有种风流倜傥的味道。钱是人的胆子,也是人的面子,看现在的欧阳宝,谁也不会想到他是从南菜市最穷的一户人家出来的。更想不到他从小得和弟兄们共穿一条裤子,捡煤渣抠树皮,苦吃尽了。

家艺听得心暖,“算你知趣。”

包往沙发上一撂,家艺对欧阳,“看到了吧,这就叫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你说咱们结婚那会,怎么就没来个为情自杀共赴黄泉,将他一军。这老五从小就有股子傻劲横劲,真是剑走偏锋。相比之下,我们吃亏大了。”

欧阳忽然神神秘秘地,“有个东西给你看看。”说着,就去旅行包里拿出个“黑色砖头”。

参加完酒席,家艺和欧阳宝回到自己家。廖姐正在洗衣服,家欢叮嘱她晚上不要做饭。

家艺兴奋,叫出来,“大哥大!”

“下了班嘛。”宏宇热情。家喜似乎有点不好推脱了,“那再看。”她为自己留点口子。

大哥大,最早的移动电话,在香港电影里经常出现,南方城市不少老板已经用上了大哥大。在皖淮小城,大哥大还很鲜见,是个硬通货,是身份的象征。

“明天要上班。”

“怎么样?”欧阳表情很得意。他出去谈生意,用大哥大,也是个面子。家艺猛地亲了欧阳一口,“太能干了。”

家喜有些错愕,她说的改天,是出于礼貌。改天就是不知道哪一天。她以为他说的有空去他们家,是永远都没有空。这是社交语言,礼貌而已。他却当真。

自从那年被炮仗炸伤眼睛后,家欢怕火。她不太愿意去厨房,久而久之,小时候习得的一丁点厨艺,也就忘得差不多了。以前在家里,饭来张口,如今单住,晚上这顿成了大问题。

宏宇说:“行,那就明天。”

家欢连炉子都没生。

家喜做也营业员的,待人接物不怕生,宏宇这么提,她便说:“好啊好啊,一直说尝尝师傅的手艺,改天约。”

晚饭就用电饭锅烧点稀饭,配酱菜。萝卜干、辣菜、黄豆芽、豆腐乳。吃了一个月,家欢口淡,郁郁寡欢。偏她又是个最好(hao,第四声)吃的。

“我妈做得鸡腿最好吃了,有空去我们家。”

但不行,不能就这么回龙湖菜市娘家。怎么着也得忍住。难受就躺着,电视机没有,只有一台巨大的卡带播放机,反复地听着王杰的歌。只有王杰的歌声最能贴合家欢的状态,一场游戏一场梦,王杰是“浪子”。她自诩“浪女”。

家喜有些不好意思,“偶尔。”

窗外咚的一声巨响。家欢感觉地震了一下。她连忙跑出门看,走廊上,一个男人正搬着一只硕大的柜子,刚上楼,两手叉腰,气喘吁吁。

“你喜欢吃鸡腿。”

“你谁呀?”家欢没好气。

“什么凯丽,她叫刘小玲,是我们家老五。”

男子指了指那间空屋子,“我住这。”

“凯丽是你四姐?”

有邻居了?还是个男的?家欢本能地有些抵触。

老五的婚礼如期举行。简朴又热闹,老五刘小玲似乎也不在乎,在婚宴上还跟振民来了一套霹雳舞。她的舞友来得比亲戚还多。宴席吃完了一群人就要去闹洞房。喜宴上,闫宏宇也来了。老闫家跟为民有点交情。宏宇见家喜在,主动走过去,“你好,我是王怀敏的儿子。”家喜放下鸡腿,“你好,我记得你,卖一大堆东西的。”

“动静小点!你不休息别人还要休息。”

卫国回来了。家文又跟家欢交代几句,两口子走了。

男子没说话,再搬家具,果然轻拿轻放。家欢关上门,撇开一点点窗帘,偷偷看。这男子衣着朴实,蓝布裤,白衬衫,头发不长不短,个子挺高。一张脸,也是朴朴实实。挑不出什么毛病。走廊灯光暗,这也只是她的第一印象。次日,家欢下班,这男的已经回来了。

“用你的心。”家文说着,捉起家欢的手,帮她放在心脏部位,“感受感受,你的愿望,你的期待。”

疑问很多。他是谁?做什么的?怎么会到这里住?他多大了?是淮南人么?……等等等。也不好问姐夫卫国。他肯定知道。有些问题家欢靠观察大致能知道。新邻居肯定是田家庵人,口音听出来的。他没什么朋友,因为来住了一个礼拜,一个上门的人都有。或许他连家人也很少。年纪,三十出头?白天看头发比晚上长。有点凌乱。多少有些落魄文人的味道。但他肯定不是文人,或者起码下过放,做体力劳动。因为他的手看上去粗粗笨笨。但干起活来似乎又很灵巧。他话不多。下了班就做点手工活,或者在屋里听京剧。跟家欢的流行歌曲明显是两个时代。他们不是一代人。

“那用什么?”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都当哑巴。家欢认为自己不能掉价,万不可主动。他们的交集,多半是一些尴尬和误会。

家文笑道:“你看,别人有的你都要有,你又被别人带着走了。你的主见呢,好多事情你不能用脑子。”

比如,早晨去水池洗漱。这男的正在刷牙,家欢端着脸盆过来了。男人还算有绅士风度。让开了。家欢慢。男的急了,芳草牌牙膏辣嘴巴。家欢好心让开。男人连忙漱口,一喷,啪,泡沫四溅。家欢脸上一颗白沫沫。

“我要结婚,我要生孩子,别人有的我都要有。”家欢不假思索。

又或者是上厕所。男人在里头蹲着,家欢进去了,随即大叫。厕所是公共式,没有门。男人只好在厕所门口的墙上钉一颗钉子,挂一个牌子。正面写:正式使用。反面写:无人使用。

“你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是找不着,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样的,怎么样才适合你,还有就是,归根到底,你到底是想一个人就这么过了,还是这辈子你的确是打算结婚生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