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大有作为

“都怪朱德启家,这个点还放炮,”美心埋怨地,“心脏都搭桥了,这样下去还得搭。”

“幻听。”

家丽没往下说。帮忙把箱子往里推,整理好了,才说睡吧。“明早吃饺子,你喜欢的芹菜馅。”家丽说。

美心装作委屈,“我老听到有声音。”

美心连声说好,爬上床。家丽要关灯。美心又说等等,让家丽帮她撕个小纸头。她说右眼跳,要用白纸压一压。叫“白跳”。

“这个天,哪来的老鼠。”

“你奶就传了这点手艺给我。”美心说。

美心急中生智,“老鼠,屋里有老鼠。”

过十二点,已经是新年。一只猫从雪地里跳上窗台,它不肯睡,趴在那,两只眼睛放出黄光。美心不敢看,闭上眼,用睡眠迎接新年。

“妈,你干吗呢?”

年初一一早,小冬回来了。家丽起来煮饺子,美心还在睡。家丽对小冬,“你把那门对子贴一下。”小冬迷迷糊糊拿了春联,却看上书:善门福厚,吉地春多。端端正正贴好了,小冬问:“妈,横批呢?”家丽才想起来忘了拿横批。

母女如此相对,颇有些尴尬。美心必须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

“你那屋不是有红纸么,你写一个,就四个字。”

打开灯,大箱子敞开,美心赤脚站在地上。

小冬只好回屋。红纸有年头了。墨汁也多少年的,打开,凑合能用,就是毛笔头子是硬的,毛摒在一起。小冬拿热水烫了烫,想了想,写四个字:难得糊涂。贴到门头上。家丽系着围裙出来看,歪歪头,“正不正?斜掉了吧?”她对小冬说。小冬只好搬了凳子,踩上去,仔仔细细揭开,重新黏。糨糊快干了,小冬说这是最后一次。

里屋,美心翻身起来,坐着思忖了会,扭开台灯,下床,从床底下拉出个木头柜子,翻开。最底下有个塑料皮子里头套着那张祖传的酱菜方子。还在。还在。美心换了个地方放,这才放心。隔壁朱德启家突然放炮,一阵炸响,美心没防备,吓得哎呀叫出声来。家丽忙起床,推门进屋,“妈!没事吧。”

一阵轮子滚地的声音。家丽感觉背后风起。再回头,刘小玲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穿得单薄,拖着个黄色行李箱。家丽没反应过来,小冬却叫了声五姨。

建国说:“放心吧,你要那样,我提醒你点。”

“这展怎么回来了?”何家丽脑子迅速转。

家丽感叹,“我老了不知是不是那样。”

小玲嗯了一声。

家丽问:“人老了应该更豁达,五十知天命,往后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建国说:“那是活明白的,还有的人是想,反正日子不多了,那还不都往自己怀里搂。”

“穿这么少。”家丽担忧,“小冬,去给五姨拿件衣服。”小冬连忙朝屋里跑。

“我是还没到,但我管着那些区里头的老干部,那比妈难缠的大有人在。”

小玲兴致不高,往屋里走。

家丽笑说:“说的好像你经历过似的。”

“妈呢?”她问。

“今年是我想得不周到。”家丽反省,“阿奶刚走,妈心态上转变不过来,年过得更应该样道道的。”顿一下,又说:“主要她们几个都有事……”建国劝,“别想了。母女俩有什么仇。妈现在一个人年纪又大了,上头没人了,同龄的放眼望望,也就刘妈,朱德启家的,她为自己考虑多一点,也应该,人老了,多少会自私点。”

“还没起呢。”家丽说着,又去顾厨房的饺子。小玲进客厅,推开门,小冬在自己屋里翻衣服。她退出来。再推另一间,姐夫建国在里头躺着。小玲缩回来。去中间那屋,她妈美心躺在帐子里,小玲把行李靠墙边放。转回客厅坐着。

“睡了已经。”

家丽端了饺子过来。是汤饺。小玲没说话,拿勺子尝了一个,皱皱眉,看家丽,“没熟。”

家丽愁心,“过了年,怎么也得安排,天天在家蹲,人都蹲糗掉了。”建国说尽量。家丽翻个身,“妈回来了吧。”

“是么?”家丽说,“再煮煮。”美心包的皮厚,饺子边很难熟。家丽喊小冬顾着锅。小冬匆忙跑出来,递给他五姨一件老式棉袄。小玲也不讲究,披着。

“在战友那,”建国说,“憋了那么久,让他散散心。”

“小孩呢?”家丽这才开始问关键问题。

“小冬回来没有?”家丽又问。

“家呢。”小玲说。

建国安慰她,“正常,都是当奶奶的人了。”

“这么小也能离开妈呢。”家丽笑笑。

近午夜,何家,家丽推了推身边的建国,问煤气关了没有。建国忙披了衣服去厨房看。回来说:“幸亏你提醒,不然出大事。”家丽说:“还有小阀门。双保险。不过我这脑子真不行了,洗过碗就说要关,一转脸忘了。”

“离不开也得离。”

烟气太大,李雯去开窗,赌客们又嫌冷,只好关上。外头都是雪,地上白晃晃的。李雯把烟头抛到雪地上。

家丽听着话不对,问:“小黄呢。”一点一点试探。

飞哥又说:“弟妹的酒吧生意不错呀。”是对李雯说的。李雯笑眯眯地,说就那样,无非做点事情。

小玲倒不藏着掖着,直说:“我离婚了,孩子归他。”平平淡淡的口气,好像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再看。”小年打牌。

家丽心里有预感,但还是被吓了一跳。她算是“良家妇女”,一辈子只结一次婚,跟一个人。小玲这已经是第二次离婚。跟闹着玩似的。家丽原本以为,充其量不过是吵吵架,闹闹脾气,回回娘家。谁知道小玲次次都来真的。

“帮帮忙。”飞哥放下身段,恳求地。

一时间,家丽甚至不知道怎么跟小玲说话,是批评?还是安安慰?似乎都不太妥当,她只好面向未来,“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达标。”小年说,“那孩子有点平足,视力也差点意思。”

小玲苦笑,“这不是回来了么。”

小年放了个铳,对过专糊他,独独吊七条。牌一推,盘盘现结,小年掏现金。都是百元票。小年上家是个中年汉子,肥头大耳,人称飞哥。是田家庵老混世的。他问小年,上次介绍征兵的那个办得怎么样了。

看来打算常驻淮南。年纪不小心了,折腾够了,回来了。

小年家里,客厅里都是烟雾。依依在姥姥家过,李雯和小年约了几个朋友在家打麻将。看样子,得打一夜。李雯站在小年后头,红指甲依旧,夹着女士细身烟,很有点老大背后女人的样子。

美心披着衣服起来,棉袄棉裤还没整理好,到客厅见小玲回来,也跟见鬼了似的吓一跳。“什么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