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7页)

“你也就剩这招了。”“那您说,该咋办?”

“没事儿,这书先放我这儿,我帮你还他。”

“这话头儿是你挑起来的,你自己看着办。”

“啥?”

马魁说完,正准备走,列车长老陆走了过来,挺热情地和老瞎子打起了招呼:“哟,来了。”

“怎么哪儿都有他。”

“这两天伤风了,在外面熬了两宿,没回来。”

“我初中同学,借我看两天,你别给人弄坏了。”马燕看父亲纳闷,解释说。

“回来就有肉骨头啃了?”

马魁随手翻开《福尔摩斯探案集》,看到扉页上签着“汪新”的名字,忍不住地念道:“汪新?”

“不是偷的,好心人赏的。”

“燕子,当初要不是我被送去劳改,你也不会早早地接你妈的班挣钱养家。现在我回来了,不用你再养家了。好好复习,考个好大学,咱老马家也光宗耀祖一回。”马魁说得如此语重心长,马燕勉强点了点头,父亲不在的那十年,她不敢回头再望。

“你这好啊!整天一分钱不花,还有吃有喝的。”

“卖咸菜咋了?好些人想卖,还卖不上呢!我挣钱养家,有啥不好的。”

“那可不,进了家门,满眼都是亲人儿。”老瞎子说着,就笑了起来,老陆也跟着笑,两个人笑得真心实意。

“燕子,我也是为你好,你总不能一辈子卖咸菜吧?”

然后,老陆对马魁说:“车上多少年的老人儿了,没儿没女,老哥一个,比我上车都早,说句玩笑话,算是看着我长大的,就让他在这待着吧!”

“这可不是拼不拼的事儿。”

马魁点点头,汪新却反驳:“不买票就不能坐车,这是规定。”

“你还没学,当然不会,学着学着就会了,拼一把,你又不笨。”

“那你把他赶下去。”马魁说完,看都没看汪新一眼,陪着老陆走了,只剩汪新,呆若木鸡。

“我连高中都没上,这题我都不会,好些字都不认识。”

过了会儿,汪新心想:“一个个老狐狸,还真不按常理出牌,火车在正常行驶中,我能把人赶下去吗?整得我多没人情味似的。”

“为啥?”

成长的经验值,是需要长久地投入到人情世故中,这世间百态,对于年轻的汪新来讲,哪是一时半会儿能看明白的呢!

马燕捏了个核桃仁,露出了《福尔摩斯探案集》的一角,被马魁发现了。马魁把书抽出来,书皮已经很旧,他的脸色一沉,马燕一脸尴尬地说:“爸,我不想考大学。”

陪着马魁离去的老陆,和马魁两个人聊着老瞎子的过往,忍不住悲悯,是个苦命人,闺女让人拐走了,眼睛哭瞎了,南来北往中,找了一年又一年。两个人感叹着,可怜着老瞎子的苦,眼眶微红。

“人这辈子,都有挨累的时候,先苦后甜,等考上大学,就好了。来,吃几个核桃仁,这玩意儿补脑子。”马魁劝道。

人与人之间的善意,从来也是将心比心,感同身受的吧!

“行!燕子,白天上班,晚上复习,吃得消吗?”马魁本是犹豫的,心想:“当爹的,还敲什么门?”可瞧瞧闺女的脸色,也不想为这事儿惹了闺女,答应得还是干脆利落。恍惚间,仿佛他的闺女还停留在他坐牢之前,还是个小女孩。他似乎忽略了,现在的闺女是个大姑娘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当乘客们开始吃饭时,马魁和汪新也去了餐车。两人坐下身,马魁拿起大茶缸喝水,汪新也拿起茶缸子喝水。马魁望着汪新说:“把茶缸子放下。”“咋了,我这喝口水,您也管?”“拉肚子身子虚,别喝凉的。”马魁说着,从旁边把开水壶拎过来,放到汪新面前。

“爸,给您提个意见,您以后进我屋,能不能先敲敲门?”

马魁的这一举动,让汪新莫名就想到了父亲的身影,他还真的有些感动,诚心诚意地对着马魁说:“谢谢。”

马魁端了一小碗核桃仁,放到马燕面前:“闺女,刚给你砸了几个核桃。”

“困了,就眯一会儿。”

马燕在自己的房间里,醉心于小说,黑夜是多么适合读小说啊!马魁推门进来,马燕赶紧用复习资料盖住小说。

汪新点了点头:“哎。”

每个深夜的每一家,那闪光的窗台,都映照着一家人的圆缺。

“手腕子好利索了?”

少年不知情所起,还在听风沙沙地吹。在这样的春夜里,总是有带着念想的人,在心里栽种,种一棵属于自己的树,那根在心里。

“早好了,那天,我也是没留神,才让您给拧伤了的。”

汪新两手空空地站在院子里,愣怔了一会儿,回家去了。

“你的意思是说,跟别人动手前,人家得提前跟你打个招呼,说他有啥能耐呗?”

谁知牛大力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戏匣子,一边跑开一边说:“等修好了,我给小姚送过去就行了,你甭管了。”汪新还没整明白牛大力这是唱的哪一出,就见他拎着戏匣子往家冲着,还不忘回头对他又说:“谢了弟弟,回头请你吃冰棍。”

“您可能不知道,我毕业成绩全校第一,擒拿、侦查、射击,样样满分。尤其是射击,在我们警校,那是出了名的,人送绰号‘小枪王’。”

“没干啥?大晚上的戳在这儿,怪吓人的。”汪新说着,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枪那东西,基本用不上,还是得靠手头儿功夫。”

夜已深,牛大力只好在暗处猫着,直到汪新从姚玉玲家出来,他才从黑暗处闪身出来。汪新吓了一跳:“大力哥,你在这干啥呢?”“没……没干啥。”牛大力说这话时,心是虚的,有点结巴。

“您这么厉害,咋干上乘警了呢?”

起初,牛大力还在院子里溜达,来回徘徊,望着姚玉玲家的窗口,心里燃烧着一团火,就连老吴出来倒污水,他都差点没躲过。老吴看牛大力魂不守舍的样子,还上前询问了他几句,他都找借口搪塞掉了。

“乘警咋了?你还瞧不上乘警?”

铁路工人大院的大灯,像是黑夜里的大眼睛,随着夜深,更加明亮耀眼。

“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当乘警一天到晚的都是鸡零狗碎的小破案子。当刑警多过瘾,早晚我得当刑警,办大案子。”

“客气啥,回头修好了,给你送过来。”汪新说着,起身就走,姚玉玲把他送到门口,眼神也没收回来,心也像是跟着去了,飘飘忽忽的。

“小案子都办不好,还想办大案子,我劝你,还是脚踏实地。”马魁喝着水,斜睨着汪新,瞧着这小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心里想着:“是块材料,且需好好地调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