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她黑乎乎的爪子(第4/4页)

等他下手成功之后,完全可以利用这个三角关系把罪名扣在时听和金毛头上,再次把自己摘干净。

如果祁粲猜得没错的话——

他那温和的小舅,此刻在外界的声誉应该已经达到顶峰。甚至这次他可以用光明正大的理由,出现在现场。

可惜祁粲没疯。

也没中毒。

他倒是在“守株待兔”。

他的人就在四周,他倒是想等他来。

项隽舟的目的无非两个,刺激他的情绪,激起他的记忆。

那就——看是他先疯,还是他先到。

祁粲对着Aron冷冷嘲讽,“蠢货,你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我死了,你也必死无疑。”

如果不是还在他身上有所求,他的小舅应该会直接做死这一局。

“什么死不死的?你精神的确出问题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祁粲的猜测,忽然,山顶的轰隆声再次传来,一些巨大石块从高空滚滚抛下,似乎正冲着祁粲而去。

一时间尘土飞扬,乱石飞溅。

危险来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快,电光石火之间,Aron下意识地拉住了时听想让她离祁粲远一点,而祁粲已经一脚踹了过去,拉住时听的另一只胳膊就往旁边带。

祁粲似乎忽然看见了什么,一把反手推开时听:“去——”

Aron一惊:“你对她做什么?!”

他也连忙伸手去抓祁粲。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凄厉的声音响起,猛地冲过来推开了Aron、一下打散了拉扯的结构。

“粲——!!!”

“你们要对他做什么?!我不许你们害他!他一路走来已经承受了太多!——”

就算祁粲不爱她、左明月也要做那个唯一的、能保护他的人!

“滚!”祁粲终于怒了。

而时听在看到左明月的一瞬间,就知道要糟,这说明她的锅肯定已经被设计好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

左明月这一冲直接导致时听失去俩个拉力,往后一仰,忽然感觉自己脚下一空,接着就咕噜一声掉进了一条深坑。

头顶的盖子却瞬间闭合,快到她只看见了祁粲伸出的、绷紧到战栗的指尖。

然后,眼前就一片漆黑了。

时听感觉自己在一个很黑很安静的地方。

这种时候,山野孩子大胆皮实的优势就得到了体现。

她醒过来的时候先十分冷静地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没缺胳膊断腿,倒是没摔咋样,只是不知道自己滑到哪里去了。

这底下隧道似乎曲里拐弯,她晕晕乎乎地转了滑了好几个方向,才掉在了一块平地上。

时听先心平气和地躺了会。

——「没关系。」

——「这剧情至少比替罪羊被犯病祁粲掐死强。」

她现在还算是英勇就义了。哈哈。时听坚强地在心里安慰自己。

然后她才揉着胳膊腿站起来,这里是她老家的山区,她还是有些了解的,这边多半是火山坑下的冰洞,不知被谁打通了,在这里设置了一个空间出来。

——「这哪?」

时听心头忽然跳了跳。

谁会额外在这里留一个空间?

她现在已经知道,当年祁粲就是在这一带发生的意外事故。

时听看不清眼前,但是她直觉这段意外触及的剧情很重要。

对她和祁粲都很重要。

她慢慢地摸索着站起来,扶着墙慢慢走,然后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只听微微“啪”的一声——

昏暗的灯光吱呀地亮了起来。

时听猛地睁大了眼睛。

震在当场。

很多……很多仪器。

某种、头戴式的、电极感应器,关联着无数根电线。

一整座两极电机。

一把似乎能通电的椅子,带着数十根绑带,像是要把人绑在上边。

小型信号基站,几块显示屏,注射器,高密度激光灯,在这种昏暗环境下打开足以让人失明…

还有许多器械和尖针。

时听指尖冰冷。

她并不懂这些仪器的原理,但她可以意识到这些是为谁准备的。

剧……剧情里说,祁粲在当年那场封为禁忌的意外事故之后,性情大变,脑神经受损严重,精神状态极差。

那曾经对她而言只是一句介绍,一个前情梗概。

可现在时听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忽然就一热。

然后她忽然听到了漏气一样的声音,空气中隐隐多了一股别的味道。

这绝壁不是什么好事情。

时听用力闭了闭眼,立刻撕开袖子捂住口鼻,忍着眼泪往刚才来时的路走,可眼前还是有些恍惚了。

她的脑袋有些发晕,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在气床上睡醒之前的那个梦。

她拖着很沉很沉的东西。

闻着硫磺味和血腥味。

一步一步往前走,很努力地想要跑起来。

就像现在。

她弯着腰很努力地向通风的方向走去,又不敢呼吸,心里不知道乱七八糟地不知道在念什么,念到最后她才意识到那是她嘴里发出的声音。她可以说话,但说的忽快忽慢,像是触电一样。

连她自己都听不清、听不见。

可是下一秒,有人靠近了她,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然后一支针管落在她的手臂,轻微的刺痛之后,推进来了冰凉的药剂。

“抗体。”

“别怕。”

他声音很稳。

时听那口气瞬间落了下来。

可她知道背后的人影整个剧烈绷紧,声音仔细都听带着战栗,像是走进了记忆最晦暗的噩梦深渊里。

祁粲半阖的眸光里全是深海一样的情绪。

他在这里,终于全都想起来了。

一瞬间,所有电击神经中枢、头骨剧痛、忽快忽慢的折磨、强光刺痛视网膜、挣扎出逃、最后被一双小手抓住的记忆,瞬间冲破了祁粲铸造多年的围墙。

围墙之外应该是精神破溃的痛苦,扯断他本就受损的神经。

可他听见了沉埋记忆里的一道熟悉声音。

和现在怀里的人重合。

“别停、别停。”

——「祁粲,祁粲。」

——「我再也不嘲笑你是神经病了。」

时听捂着脑袋,在诡谲又残酷的真相一角,缩在他怀里流眼泪。

——「祁粲。」

——「我头疼,我好像也要变成神经病了,呜呜呜。」

祁粲深长地吸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在这样危机四伏的时刻竟然还想笑。

于是他低头亲了亲她泪湿的脸。

“那你跟我更配了。”

时听哭得更伤心了。

——「但是呜呜呜,我还是,谢谢你来救我的。」

祁粲一手抱住她,一手看向漆黑的暗道,缓缓握紧了拳头。

因为你早就救过我了。

用你那双黑乎乎的爪子。

拖着我走到了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