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Ad adstra

等梁牧也进了帐篷,才发现池羽已经疲倦得靠着自己的登山背包睡着了。他的嘴唇被大风吹得干裂,还没记得涂润唇膏,甚至——手套都没来得及摘。梁牧也轻轻碰了他的肩膀。

“宝贝先别睡,来吃点东西。”

在高海拔,一切都要谨慎为上。王南鸥曾带过一位客人,对龙山公司隐瞒先天性心脏病,在当日的高强度攀登后,进入帐篷想小憩一会儿,闭上眼睛就再没有醒来。

池羽突然被惊醒,吓了一跳,碰到了盛面条的超轻折叠碗。折叠碗是软塑料的,汤汁溢出来,烫到了梁牧也光裸在外的手指。可他没松手,仍是捧得稳稳当当。

池羽咳嗽了一声,要接过碗,梁牧也仍说:“先喝点水,不着急。”

两个人一言不发,相对而坐。梁牧也先给他递水,再递润唇膏,然后递便携刀叉,最后才是煮好的面条。等池羽捧着碗开始吃面,他又跪下来帮他解开靴子的鞋带。池羽刚刚一趟爬上去又爬下来,只有精力脱掉了冰爪,雪鞋都没有来得及脱下来。

看他吃饱喝足,梁牧也把餐具都收拢到一起,自己的头灯也解下来挂在帐篷顶梁上照明,这才开口说:“刚刚在上面,我不应该……”

池羽打断了他:“我没有不想下来。”

他表情严肃且专注,眼睛没有看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在山顶,我听到了你说折返时间。我也没有不想下来。是麦克绕线,我一时间没按下去……”

梁牧也轻轻摸了摸他侧脸,道:“不用解释,我知道。”

池羽咬住嘴唇。他又说:“我希望把哈希勒根就留在哈希勒根。如果……这次没能滑降,我也希望你能记住,我是可以在6516米折返的人。”

梁牧也又说:“我信你。”

良久,他又征求池羽的意见:“可以录一点点吗?”

如同在格凸,冲顶夜之前,他照例要对纪录片主角进行例行采访。

池羽依旧话不多,就点头同意。这几天,哪怕是心无旁骛的备战状态,他也可以对着摄像头简单介绍一下准备的进程。

梁牧也在双人帐篷的角落里架好摄像机,左手调光,左手换镜头,一气呵成。

录制键还没按下去,池羽突然说:“稍等。”

“怎么了?”

“这段不能录进去,我先跟你说了吧。其实……我一直想说,我很想滑未名峰,也不只是因为那一本书的封面。”

梁牧也收回手指。“嗯。”

池羽正在无意识地咬自己的指甲,他慢悠悠地说:“也因为,这个是我们……怎么说呢,我们两个关系的一种见证吧。我说不太清楚。就是觉得,这么多人来珠峰,很少有人来北坡。世界上这么多的山,你拍了我最喜欢的这一座。世界上这么多本书,我看到了有你作品的那一本。十年过去了,我过来看,它还在那里。你也……还在那里。”

梁牧也当然懂。未名峰承载了他儿时一捧纯粹梦想,也承载了自己分开时一腔善意。那是池羽困顿迷茫人生路上的指向标,也是他过去两年一场没做完的梦。自从梁牧也在北坡底下抬头仰望群山,拍摄下这座分外俊朗的未名峰的那张照片起,转眼十一载春秋。大山的轮廓丝毫不变,每一条雪脊仍然清晰。到如今,梦想竟然一一落实成真。

“我在想,过了十年,我终于……找到你了。”

刚刚干裂的嘴唇被池羽咬到流血,他自己竟然都没有发现。梁牧也终于忍不住,凑过去轻轻贴了一下。怕对方没这个心情,他吻得很浅很浅。

他抬起头来,才又说:“池羽,你明明说得很清楚。”

可池羽竟然一把抓住他外套,用力地回吻。牙齿碰上对方的嘴唇,梁牧也手忙脚乱地又去关帐篷顶梁挂着的头灯——灯亮着,就如同皮影戏,有半点动静,外面的人都能看见。

池羽把硬梆梆的防风外壳脱了,然后是保温夹层。梁牧也抱着他钻进睡袋,池羽却执着地伸出手,把外帐拉开一小条缝。光源都熄灭,月光与星河之下,未名峰的轮廓被照得很亮。

梁牧也把左肩垫在下面,揽住他脖颈,两个人仍在交缠着亲吻。池羽的身体在抖,梁牧也起初觉得他是脱掉衣服后冷,后来才知道,那是兴奋、紧张和激动之下的微微颤抖。

性器硬得发疼,他把池羽的裤子褪下来一点点,手捂热了才伸进去抚摸他腰侧敏感的地方。梁牧也吻得温柔,他仍然顾忌环境,不似往常那样放肆。可他手上动作却很粗鲁,把两个人硬挺的性器放在一起,左手握住,用力地撸动。

池羽则吻得毫无章法,被他捏住那一刻,鼻间发出性感的声音,还无意识地挺腰往他手里面送。

……操。这次轮到了梁牧也撑住地板喘气,实在是太过了。要不是明天有池羽有生以来最重要的滑降,要不是他们现在在海拔五千米之上,他是真的想……

帐篷又被拉上,外面应该是没人了。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梁牧也肆无忌惮起来,给他那种吸吮着的吻,不留丝毫喘息的空间,吻到池羽的唇间湿润晶莹,下巴发酸,耳朵整个红掉。

池羽也伸出手摸他胸口和后背,最后又把他紧紧抱住。山高入云,风急潮切。高潮来临那一刻,梁牧也捏住他大腿内侧的软肉,而池羽的小腿狠狠抖了一下,把角落的三脚架踢翻了。

激情片刻过后,池羽就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梁牧也有点心疼,他想就这么抱着他,让他靠着自己坚实的肩膀睡。他甚至没提打开摄像机的事情,就一直捏着池羽的腿,给他按摩左侧膝盖。从慕峰下来之后,池羽跟他说过,左侧膝盖有点疼。担心他半月板的损伤,当时他如临大敌,带他去医院拍片子找专家做检查一条龙,得出结论只是过度疲劳所致,现在仍是不敢怠慢。

大概得有十分钟,梁牧也都感觉到了困意,还是池羽先开口说:“……还采访吗。”

梁牧也起身,亲了亲他侧脸,这才抬起身,重新按亮头灯。他没去管倒了的三脚架,把摄像机拿在了手里。也根本不需要拿笔记本,要问的问题都在脑子里。

池羽是远比潘一格更好采访的对象。他总是谦虚地说自己不太会描述,可每次总能很好地描述出他所感受和体会到的情绪。无论用中文,还是用英文。而他一直都很会拍池羽,因为他一直都能感知到他的世界,他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让他的哪种情绪浮出水面。

比如此刻。他能感受到,池羽的视线正渐渐收窄,注意力也在高度集中,如激光一般只聚焦于一点,只思考一件事。所有感官都被放大了几倍,而情绪也被多日的期待推到顶端。情绪被无限挤压,而池羽仿佛置身于风暴中心。他无比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