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在这

秦湛按开灯之后,怕人突然不适应,随后脱下外套盖住了周燎的头。怀里的人止不住地全身发颤,在心理承受能力达到巅峰以后,躯体化反应是难以控制的严重。

他垂着眸面无表情,但手却顺着对方的背在不停安抚。过了好几分钟,周燎的呼吸才像是顺了过来,在温热的安抚中,整个人比开始好了许多。

秦湛没有开口,他像是一个耐心的主人,等待着对方的缓和。

一直到怀里的人变得平静,他刚站起身要给周燎倒一杯温水,结果小腿却被人一把抓住,抓住自己的手抖得厉害,他甚至能听见对方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

“别走…….别走。”

秦湛回过头蹲下了身,隔着外套摸了摸周燎的头:“…….为什么呢?”

“…….我不想一个人。”周燎很害怕,开口时声音都在发颤,“我不会骗你,我不会逃跑,不要让我一个人…..求你了。”

秦湛唇角浮现出难得的笑意。

“是吗?”

“嗯……”

“我不走,只是给你倒杯水。”

“真的…..?”

对方显然不信,但周燎已经分不清此刻的虚实,可无论在哪,他都害怕再次被抛弃在黑暗里。

“嗯。”

“我能看看你吗?”

“太亮了,你会不适应光线。”

“不会的…..”

“那慢慢来。”秦湛掀开他头顶外套的时候,用手帮他挡了一下光,“慢慢睁开。”

隔着秦湛慢慢移开的手心,白光射进眼睛的时候,周燎还有些不适应。幻象里的光并不这么刺眼,周燎用了几十秒才将眼睛完全睁开。

这也是秦湛在这么久第一次完完整整看清周燎的模样,因为监控里很黑,大多时候只能凭借轮廓猜测对方的行为,不过周燎痛苦的声音倒是格外清晰。

对方比他想象当中坚持得更久,按照过往的实验,全黑密闭的空间里,三天内人的大脑就会受损,神经元会通过产幻来让大脑处理与外界有关联的影像,然后再在不断的清醒后,让心理达到无法承受的绝望痛苦,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是否存在。

周燎坚持了一周,心理行为变化过程也很清晰,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彻底瓦解放弃。秦湛知道也差不多了。

“还想遮住眼睛吗?”秦湛像是关心地询问。

周燎看着他呆呆地摇了摇头,显然是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现实回归,整个人突然变得有些迟顿。

他看起来格外颓废可怜,和之前在学校的天之骄子甚至联想不到是一个人。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下巴也冒出了青茬。额头还有因撞击地面而产生的两道细小的裂口和干涸的血迹,除此之外身上其他地方也不算完好,对方显然挣扎过无数次,身上有大大小小逼迫自己清醒的瘀痕和伤口。

不过最严重的还是自己打断他的那条腿,这几天没换药,肿得厉害。

“喝点温水。”秦湛站起身,拿过了桌上的保温杯,随后把盖子揭开,递到了周燎唇边。

周燎接过后,又呆呆地看了秦湛好一会儿才喝了下去,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到胃部,让他全身开始发暖,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舒适。

等喝完后,他看着秦湛耐心等待的身影有些发呆,一直到面前的人微蹙着眉头回望向自己。

“怎么了?”

“你是……真人吗?”周燎现在觉得脑袋很痛,时不时就会有不同的画面突然闪过。

“你觉得。”秦湛接过了保温杯,他伸出手一把捏起了周燎的下颌,拇指在轻拂过对方嘴角的瘀痕时微微往下按压,直到对方痛苦地闷哼出来,他才松开了手,“是真的吗?”

……..

周燎在回归现实后重新适应了很久。秦湛也并不着急这个过程。

对方在自己的引导下大多数时候都是清醒的,只是一旦关上灯陷入黑暗,就仿佛坠入了幻觉的梦魇,有时看着像是在做噩梦。

他喊的最多的两个名字就是自己和妈妈,突然崩溃时甚至会哭出来。每当这个时候,秦湛就会按开台灯下床拍着他的背安抚,直到对方从惊恐中回过神慢慢回到现实。

这些时日里,秦湛减少了外出,因为周燎没有安全感,所以他一般都会在家里陪着。

除了上课和家教,酒吧的工作也辞掉了。他做的游戏已经在平台上开始售卖,这个低成本的暗黑像素游戏,卖得比他想象当中更好,至少这笔钱能够让他暂时减少掉经济的烦恼。

这几天降温很快,迎着凛冽的寒风,他提着食材拉开了门,周燎在听到动静后立马看了过来,视线对上的时候,周燎眼里像藏着劫后余生的惊喜。这段时间对方总这样,无时不刻地期待着自己回来。

秦湛很少做饭,大多数时候都是吃食堂或者泡面,偶尔才会自己做一顿。不过今天他在路上经过餐馆的时候买了羊肉汤,还在超市买了速冻汤圆和豌豆尖。

等他做好后,热气腾腾的食物被端到地上的小桌子时,周燎有些不适应地看向了秦湛。

“今天是冬至,买了一些。”

周燎吞了吞口水,过了两秒似乎才想起冬至是什么,回忆迟缓的涌了上来,像在播放卡顿的片段。过往的冬至他好像中午会和朋友一起吃饭,到了晚上,大家就回家和家人一起,而自己一般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酒吧。

一想到家人这两个字,周燎心情几乎瞬间降到了谷底。

“这里有蘸水。”秦湛把小碟子放在了一边。

“谢谢。”周燎拿起筷子的时候还有些生疏,就像是在重新适应做人一样。

没什么腥味的羊肉下肚,再加上蘸水的豌豆尖和甜腻的汤圆。周燎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吃过这样一顿像人的饭了,之前全是靠各种面包和粗粮饼干度过饥饿。

被秦湛这么照顾着,他既害怕却又控制不住地涌出一种诡异微妙的感激。

“你……你冬至,不去医院吗?”

秦湛看了他一眼,眼里没什么情绪,但周燎一下闭上了嘴。

“不去。”

对方没说为什么,周燎也不敢再问。他以为秦湛一直给医院缴费是因为所谓的亲情。

寒冷的冬天,插着电暖的仓库中间,地面放着折叠的小桌子,两个席地而坐的男人,一个右脚包着纱布和石膏,一个沉默地为他盛冒着热气的羊肉汤。

周燎捧着碗喝完了最后一口汤,热度在胃里荡漾的时候,他突然有些难受。兴许是因为冬至,他才会久违地想起所谓的家人朋友。

他不知道在这多久了,但这么久了,什么代价也付出了,还是无人发现地依然在这。

“今天有人给你发消息。”秦湛突然开口。

周燎刚放下碗,手顿了一下:“……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