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置办 ◇

◎少夫人真是太难了◎

华詹头有些晕, 并不是真醉了,他从前在军营里和将士们喝庆功酒一次性能灌下好几坛,哪怕那一斤酒里有半斤进了他肚里, 也谈不上罪,只是这些时日病久了, 身体有些不适应,等人散场后, 他感觉有些疼,就趴在桌上歇会儿。

听见儿媳的话,又听见俩小子一声声跟着爹、爹的喊着,吵得他脑袋疼, 他揉揉太阳穴,抬头问儿媳是什么事?

虞怜重复说:“爹, 我们没被子。”

双胞胎凑热闹拍手说没被子没被子,好像没被子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 他们真正高兴的事, 想坐爹的马车,跟着一块去外面镇上玩儿。

华詹:“……”

虞怜看公爹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去厨房给他煮了一碗姜汤,其中生火就遭遇了好大的麻烦, 足足试了很多遍才成功,还成功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不过总算尝试了一回, 知道该怎么生火, 起码明天能自己开火, 不会饿死。

灌了一碗马马虎虎的姜汤, 跟着陈氏出来, 伺候着丈夫洗了脸,看着人精神了,华詹才驾着马车,带着儿媳和俩小子一块去镇上。

天色不早了,不是特意去逛街玩乐,没那么多悠闲时间,便也没多带人,俩小子虽小,却也能当提包的苦力使唤,当爹的在跟前,也不至于造反不听使唤。

一路从华家这边出村,要穿过大半个村里,好些人都看见华家的马车出去了,有些好奇,不是说今天刚吃完暖桌饭,这会儿太阳都快落山了,还架着马车干啥?

有今天跟华詹一块喝了酒的汉子远远瞅见了,跑过来喊道:“木头木头,这么晚了去哪儿呢?”

华詹面无表情握着马鞭,“……添置些家用。”

“原来如此……那你慢些。”说完人有些羡慕地看着华家的马车,不少村人都是这样想,就是再落魄又怎么样,人家好歹有一辆马车,这多威风啊?村里最有钱的村长和二大爷家都没有咧,村长家一辆牛车都挺神气的,何况是马车?

华詹坐在马车头驾车,迎接了村民一波波羡慕的眼神,他自己没多大感觉,却难免生出一分感慨,乡下百姓淳朴,见识少,拥有的也少,一辆马车就让他们这样羡慕,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京城里那些大官权贵是怎样的奢华生活,岂不会生出巨大的落差感?

当朝再以仁义为借口当政,仍改不了底层老百姓困苦的事实,这些从前他在京城里很难意识到的问题,如今到了乡下地方,成为这些老百姓的一员,被他们起了个乡土小名,一起吃饭一起喝酒,被围着说话,才能体会到。

但那又如何?如今他成了泥里人,长子已不再,他一腔野心傲骨遭遇屠戮,再没有那些雄心壮志,即便知道了也无力改变。

华詹向乡亲点点头,抽了下鞭子,让马儿往村外走。

不过走出二三十米,身后就远远地传来一道急切的气喘吁吁的喊声,“木头叔,木头叔,咋不等等我呢……”

华詹停下来,回头一看,是三树。

三树站在马车前,抹抹额头上的汗,说:“木头叔,你要去镇上咋不告诉我呢?我来给你驾车。”

“你看你今天都喝了酒,至少喝了半斤吧,我来,您坐马车里歇着就行。”

华詹摸摸口袋,里头空空什么都没有,他木着脸说:“没银子了……”

换句话说是没银子雇他当车夫了。

家里财务大权都掌握在儿媳手里,他上回有钱给三树都是因为儿媳给了银子,去交税金办理田契的时候剩余的。

虞怜坐在马车里听见公爹的话,心里也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公爹这样一个从前当惯了手握大权的侯爷,也能在一个乡间小民面前,坦诚地说自己没银子。

人在逆境的时候,能够坦然承认自己的落魄,这是相当不容易的一件事,何况是在一个曾经地位远远不如他的小人物面前。

车外三树摆摆手说:“木头叔,我不要银子,您今天给了二百文钱还多了呢,早够了,我就是喜欢马车,喜欢驾车,您就给我个机会让我来驾车吧。”

华詹和他对视一眼,青年眼神祈求,神态朴实。

他点点头,退到马车里面,三树高兴大笑,很快跳上马车,挥起鞭子,神气地甩了一鞭子,道:“驾!”

他身后还有不少村民瞧见了这出,女子倒还好些,那些汉子们也不少挺羡慕三树的,可惜他们不会驾车,否则就算是免费,也想去试试,坐在上面多神气啊。

出了村,一道分岔路口,摆在那边的茶摊子,中年夫妇正准备收摊,看见马车出来,问:“三树,又帮驾车啦,这回去哪儿?”

这也是上邑村的村民,只是这对夫妇年轻时候逃难过来的,虽然被上邑村收留成了村里人,但也因手里没有田产,只能摆摊卖茶谋生。

虞怜他们刚来时帮他们报信的就是这对夫妇。

到了镇上,三树熟门熟路地架着马车带他们到最实惠的商铺买东西,有些老板见着他们是驾着马车来的,以为是肥羊,报价全往高了说,还好有三树这个“本地蛇”帮忙砍价,才一路顺利用低价置办了所有需要的东西。

虞怜没全部买好的,她自己来前就心里有了章程,要买什么样的东西,准备花多少钱,都是算好了过来的,譬如被子一事,爹娘一床,祖母一床,双胞胎哥俩一床,果儿人小又是女孩子,可以跟她或跟梅姨娘一床,如此再有两床,加起来五床就够,但因怕有意外,再多买一床备用,就买了六床,被单则不需要这么多,买个四床足够。

材质她就选了一种细棉和粗麻织成的料子,这种料子专门用来做被子,很受一些稍微有些条件的百姓喜爱,纯细棉的料子爱起球,不耐磨,容易坏,绸缎既买不起也不是小老百姓能用的,纯粗布又扎人,盖着不暖和,用这两者的料子织成的面料,耐用且不扎人皮肤,里头填充着柔软蓬松的棉花,一床能用好几年。

不过这种料子再实惠也不便宜,在乡下小镇能买得起的百姓也不多,虞怜一下子要了这么多床,老板喜得牙不见眼,虞怜趁机给砍了价,价格倒是没给少,只省了零头两个铜板,好处是给送了几个木枕,还带了细棉枕巾,枕巾是碎布剩下的,花色不一,有的还有脏污,但虞怜没嫌弃,通通笑纳了。

顺带地又要了三匹细棉布料和两匹粗布料子,准备回去让婆婆帮着做衣服,店铺里的成衣她看了,一套下来价格能买一匹细棉料子,带精致绣纹的更是不止,这一匹布料最少能做两件成人的衣袍,算下来不是更划算?

买完这些,又去杂货铺添置了柴米油盐,家里没养猪也就没有猪油,猪油这东西不好存放,杂货铺里卖的是菜籽油,时下技术不好,菜籽油都是靠纯手工一下一下给磨出来的,产量极低,花费功夫大,因而价格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