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决绝

这么一转身间,宁渊身后所负的青帝剑就这么明晃晃的现于墨玄玉眼中,夺目又刺眼,隐山古籍中有关于青帝剑的记载,以她的眼力,当然一眼便认了出来。

“洛宁渊!”

墨玄玉不可置信的看着宁渊,嘴里的怒喝也戛然而止,眼底划过一道厉色。

隐山禁地,外入者死,千百年来从来言出必诺,赛托眼底刚刚升起的希望骤然熄灭。

“他居然把青帝剑都交给了你!洛宁渊,你到底何德何能……能让他如此待你?”

“知道就好,那会有什么后果,就不用我说了吧。至于你,简霓裳,看在宣阳的份上,我留你一命,但是隐山功法你必须全部散去。日后若再踏入隐山一步,我必诛之。”宁渊懒洋洋的吩咐了一句,抬步转身欲走。

声声无奈,竟染上了些许悲凉之意。

“这里是……隐、隐山。”似是被不远处的女子古怪的神色所摄,赛托忙不迭的回答,甚至忽视了颈间越来越用力的手劲。

“自墨宁渊死后,隐山能继承衣钵的只有我,你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墨玄玉把赛托扔入祭坛阵法之中,神情莫测,额间的一点朱砂痣愈加妖冶。

“你可知道……这里是何处?”宁渊上前两步,饶有兴致的盯着赛托,神情认真坦然,就好像那张面色泛白的脸陡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一般。

许是因为隔得太近的缘故,赛托清晰的看见本来步履未变朝外走的女子偏过了头,眼底划过无比古怪的神色。

由始至终,都未将眼神放在因听到赛托呼喊而面色陡然沉下来了的墨玄玉身上。

“自墨宁渊死后?”宁渊摇头晃脑的重复了一句,转过身,目光灼灼,深沉凛冽:“我竟不知自己曾魂归地府过?简霓裳,既然你精通天地玄黄之术,不如算算我墨宁渊何时才能丢下这偌大的一片家业,逍遥于世间?”

宁渊挑了挑眉,朝墨玄玉手中面色如土的男子瞥了瞥:“你识得我?”

站于祭坛之边的墨玄玉仿似听见了世间最荒谬的话一般,不可置信的倒退了一步,盯着宁渊的眼睛骤然睁大,声音也满是惊愕:“你说什么?”

赛托看着来人渐渐清晰的容颜,陡然失声喊道:“洛宁渊!”

刚才她说……她是墨宁渊,那个五百年前的隐山之主墨宁渊?这怎么可能!

伴着清清淡淡的一句话,雾气缭绕的深林中,玄黑的人影若隐如现,逶迤行来,飘散的雾气如有实质般的辟出了一条道路出来,那人自其中而过,缓缓靠近。

对面一袭黑袍的女子懒散的看着她,一双茶墨色的眸子里蕴藏的神韵和画像中的历代山主格外相似,一抹无以名状的恐惧袭上了墨玄玉心头,刚才还肆意妄为的神态显出了几分不知所措的惶恐来。

“你倒是设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司宣阳教出来的弟子就是这么个德行?”

恍然一瞬间,她想到当初司宣阳毫不留情的将她逐出隐山时的一言不发,宁都城下九杀阵法现于世间、启阵之人却毫发无伤的逆天之举,还有现在如无物一般走进她所设的阵法……如果是墨宁渊,这所有的一切……绝对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她布下了阵法的地方,怎么还会有人能进得来?

“怎么可能,墨宁渊早就死了几百年了!”墨玄玉攥紧指尖,脸色阴沉,她在隐山长大,所学之术全源于此,做下的一切所依仗的也不过是如今的隐山并无懂得阵法的人罢了,可是……如果她面对的是当年的隐山之主墨宁渊……

淡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墨玄玉嘴角的笑容一僵,提着赛托的手不免就松了几分,她转过身回望,神情骤然顿住。

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腿间碰到坚硬的触感,墨玄玉茫然回过头,见到身后触目惊心的血红祭坛,眼底骤然升起一抹疯狂来。

“哦?俗不可耐?我活了几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我的评价如此别致,墨玄玉,你当真很有勇气!”

“不管你是谁,今日我一定要毁了护山阵法,我倒要看看,没了阵法的保护,你怎么阻挡天下百姓对隐山的觊觎!”

“哼,我会让司宣阳后悔为了那个俗不可耐的洛宁渊将我弃如敝屣!”

人性贪婪,若是隐山不再神秘莫测,不再拥有让当权者忌惮的威慑力,迟早……会有灭忙的一日。

“你帮了我的大忙,让你做个明白鬼也好,你放心,等我灭了隐山,若是北汗还未亡国的话,我不介意帮元离打下大宁江山……要知道,北汗子民也好,大宁子民也罢,都将会是我墨玄玉的百姓!”

墨玄玉说完这句话,突然走入一步之后的祭坛范围之中,绑在石柱上的两个人早已失了生息,只剩下赛托面色如土的站在一旁复杂的看着她。

“你猜的不错,我的确没把北汗的存亡放在心上。若非当初元离帮过我们母子,我早就亲手毁了北汗了。”墨玄玉声声阴狠,盯着赛托句句皆是诛心之言。

“如果你能活着回去,告诉元离,我简霓裳欠他的,下辈子再还。”

也许北汗、大宁的今日之争也是她兴风作浪的结果!想到三皇子元硕遇刺于幽冥沼泽、玄禾国师横死于宁都城下、陛下的突然昏迷……还有大宁如今对北汗的不死不休之势……赛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抬眼看向墨玄玉,眼底划过不可置信的恐惧。

她做了一辈子隐山之主的梦,到最后还是要亲口承认,她永远都只不过是一介孤女简霓裳。

赛托怔怔的看着眼中充血的墨玄玉,心底冰凉一片,这么浓切的仇恨,她恨整个北汗王朝,她……根本没想过要帮殿下守下江山!

赛托微微一怔,还来不及回过神就被墨玄玉扔了出去,他看着眼中渐露疯狂之色的女子,伸手欲抓,却堪堪只能碰到素白的衣袖。

她倒要看看,如果没了隐山的庇佑,他还能以什么自傲于她的面前!

“小姐……”

生死之际遇到了自隐山而出的司宣阳,她本以为她是他认定之人,所以才甘愿为他放弃仇恨潜心修炼阵法,没想到到最后,他跟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一样,为了个俗不可耐的洛宁渊将她逐出隐山。

“你的祭坛对我而言根本没用,简霓裳,何必枉送性命?”想到司宣阳当初在宁都时的请求,再加上墨玄玉心性大变也和她有关,宁渊抬眼看向里面的女子,淡淡道。

天之骄女骤然从云端跌下,尝尽世间冷暖,几经生死,心性大变,满腔仇恨无处可报,那是简霓裳一生最黑暗的时刻。

“我知道,从我知道你是墨宁渊开始,就明白用赛托做祭物根本没用。”墨玄玉低应了一声,面上陡然泛起了诡异的神色来,她站在最中间的石柱下,左手微微抬起,右手猛地一划,鲜血自腕上留出,滴到祭坛上,刚才还只是略带灰色的雾气陡然化成了墨色,四周景象变幻,生机勃勃的隐山瞬间变得枯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