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卫家虽然在不久后满门青年战死沙场，却留下了一个杀神卫韫。
后来楚家的败落，与此不无关系。
那少年十四岁就纵横沙场，十六岁灭北狄为父兄报仇。
“姐姐？”楚锦有些诧异，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楚瑜平淡道：“我想明白了，我与镇国侯府乃圣上御赐的婚，我若逃婚，哪怕卫家看在楚家面子上不说，圣上不说，但这毕竟是欺君枉法，而卫家心中也会积怨。”
后来的朝廷，几乎就是文顾武卫的天下，卫韫这个人睚眦必报，恩怨分明。当年对他好的人，他都涌泉相报，而对他坏的人，他也不会放过分毫。
然而她忍住了到了唇边的笑意，板起脸来，皱着眉头道：“这样的话，你莫要同我再说了。”
楚家李代桃僵让楚锦嫁给卫珺、楚锦落井下石离开卫家，走时还与卫老太君起了龌龊，气得老人家大病一场，这些事儿卫韫都一一记着，在平步青云后，都报复在了楚建昌的身上。
楚瑜想笑，自己这个妹妹，果然从来都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先。
如果不是顾楚生对楚家还照拂一二，楚建昌又岂能安安稳稳告老还乡？
可这辈子她却明确和楚建昌表示，她要嫁到卫府去。
想起卫韫的手段，楚锦忍不住有些胆寒。她用左手压住了自己的右手，抬眼看向楚锦，满眼忧虑道：“妹妹，我们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置家族于不顾。”
上辈子她没这样说，是因为上辈子的楚瑜不需要楚锦给她希望，就选择头也不回的离开。
楚锦被楚瑜说得梗了梗，憋了半天，强笑着道：“姐姐说得是。阿锦只是想想，这是赔上姐姐一辈子的事，用姐姐的幸福换家族，阿锦觉得心疼。若能以身代姐姐受苦，阿锦觉着，再好不过。”
顾楚生是不可能说这样的话的，而楚锦希望她离开，好腾出镇国侯府世子妃的位置给她，所以她故意说这样的话，给楚瑜希望，让楚瑜赶紧离开。
去卫家受苦？
她盯着楚锦，思索了片刻后，便明白过来。
谁不知道现在的卫家正得圣宠，如日中天，卫家自开国以来世代忠烈，乃三公四候之高门，家教雅正，家中子弟个个生得芝兰玉树，那卫世子就算不是最优秀的一个，也绝对不会让楚锦吃亏。
是哪里出了差错？
算起来这门亲事，还是楚家高攀。
当年的顾楚生，根本就不在意她，收了书信后，甚至提前了半天，快马加鞭离开了华京，又怎么会等她？
楚锦为了说服她，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不可能。
想到卫家后来的牺牲，听到楚锦这样的话，楚瑜心里有些不适，神色严正道：“卫家满门忠烈，为国抛头颅洒热血，能嫁给卫世子，是我的福气，只是我之前蒙了心眼，如今我已醒悟，你便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若再让我听到，别怪我翻脸！”
顾楚生等着她？
楚锦被楚瑜说得哑口无言，看着面前人一脸正直的模样，楚锦简直想提醒她，昨晚她还在和她谋划着如何私奔一事。
听到这话，楚瑜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看着楚锦。
然而她心知这位姐姐武力值强悍，心思简单，认定的就不会回头，若多做争执，动起手来怕是她要吃亏。
见楚瑜不答话，楚锦靠近了她，小声道：“姐姐，顾大哥让人带了话来，说他等着您。”
于是楚锦艰难笑了笑道：“姐姐能想开便好。我看姐姐也已经累了，药放在这里，阿锦先告退吧。”
那样神色不似作伪，楚瑜心神一晃，忍不住思索，或许十五岁的楚锦，对于她这个姐姐，还是有着那么几分温情的。
楚瑜点点头，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楚锦慢慢睁开眼，看见楚瑜的担忧的神色：“姐姐，你还好吗？”
楚锦恭敬退了出来，走到庭院中，便冷下神色来。
楚锦端着药走进来，屏退了下人，随后来到了楚瑜面前。她放下药碗，坐到床边，温和道：“姐姐。”
她捏紧了手掌。
合眼没有片刻，她便听见了楚锦的声音。
如今楚瑜不肯私奔，她难道还真的要嫁顾楚生不成？！
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的路，只要追随者顾楚生就可以了。如今骤然有了崭新的选择，她竟然有那么些不知所措。
不行，她绝不能嫁给顾楚生。
这一日发生事情太多，她要蓄养精力，然后规划一下，以后的路怎么走。
世子妃当不了，她也绝不能跟着顾楚生到边境去。从边境回华京，从九品县令升迁回来，她最美好的年华，怕就要葬送在北境寒风之中了。
她沉默着，由楚锦扶着她到了卧房。下人伺候她梳洗之后，她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楚锦心中暗自盘算。
只是手心手背的肉，总有些厚，总有些薄。
而这时候，顾楚生在城门马车里，静静阅读着最新的邸报。
这位母亲虽然后来也做了些荒唐事，偏袒楚锦一些，但是却也是真心对她的。
他染了风寒，一面看，一面轻声咳嗽。
谢韵一路都在说着些劝阻的话，大概就是让她死了对顾楚生的心思，为人父母，总希望自己女儿过得好些。楚瑜没说话，就静静听着。
父亲逝世，牵连被贬，这位天之骄子骤然落入尘埃，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手足无措，却不想这个少年却展现出了一种超常的从容。
见楚瑜没什么精神，楚建昌摆了摆手，让谢韵和楚锦扶着她回去了。
他似乎是在静静等候着谁，不慌不忙。
楚瑜想到卫家的命运，倒有了那么几分惋惜。
旁边官兵有些不耐烦道：“顾公子，该走了。”
她也想和卫珺培养一下感情，但估计是没机会的。
顾楚生抬眼看了城门一眼，给了小厮一个眼神。
卫世子卫珺，以及整个卫家，那都是保家卫国的铮铮男儿，哪里是玩弄权术的顾楚生能比得上的？
小厮赶紧上前去，再给官兵一两银子，赔笑道：“大人再稍等片刻，很快就好。”
楚瑜点头，这一次真心实意。
“最迟等到日落，”官兵皱起眉头：“不能再拖了。”
“我知道。”
听到这话，顾楚生皱起眉头。
楚建昌看楚瑜低头，以为她是难过，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卫世子比顾楚生强，你见了就知道了。感情都是相处之后才有的，你别抗拒，爹不会害你。”
日落……
“嗯。”楚瑜点了点头，旁边楚锦过来搀扶住她，楚瑜微微一颤，下意识想收回手，却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动作。
他回想了一下上辈子楚瑜追上来的时间，他……应该能等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