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2页）

卫韫看着她，便见她忽地起身，同他笑道：“站起来吧，千里归来，先过火盆吧。”

她目光落在楚瑜身上，看楚瑜不卑不亢反问曹衍：“如今卫府可是定罪？”

卫韫呆呆抬头，看见女子含着眼泪的目光，那目光坚韧又温柔，带着一股支撑人心的力量，在这嚎哭声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分外明晰。

曹衍面色变了变，楚瑜继续道：“既然尚在查案，并非罪人，他们为国征战沙场一生，体面归去，有何不可？”

那手虽然纤细，却格外温暖，他听楚瑜温和的声音：“无妨，小七能平安归来，我亦很是欢喜。”

“少夫人是听不懂我说的话，还是装不懂？”

话没说完，他便觉得一只手落在他头顶。

曹衍咬牙出声，他猛地靠近她，压着声音道：“卫府如今已无男丁，仅剩一个十四岁的小儿，楚大小姐莫非还要给卫珺守寡不成？！”

他身子微微颤抖，终于如一个少年一般，压抑着出声：“嫂子……对不起……”

楚瑜抬起头来，平静看着曹衍，曹衍见她神色动摇，接着道：“我与卫府恩怨小姐应该知道，我与令尊相交甚好，小姐给我这个薄面，我也不会让小姐难堪。”

然而如今他尚安在，带回来的，却是满门棺木。

听到这话，楚瑜轻叹了一声，微微低头。

去时他曾说，若卫珺少一根头发丝，他提头来见。

“既然大人与我父交好，还请大人给这个面子，让我公公和小叔们安稳下葬吧。”

“嫂子，”他声音嘶哑：“小七失信，没带大哥回来。”

曹衍冷笑起来，他坐起身子，朝后面招了招手，指着那棺木道：“砸！”

楚瑜整个人都呆了，便见少年跪在她面前，缓缓叩头。

卫秋拔剑而出，怒道：“你敢！”

卫韫没说话，他另一只腿也跪了下来，从单膝跪着的姿势，变成了双膝跪下。

“罪臣之奴，安敢拔剑？！”

然而卫韫一动不动，楚瑜微微一愣，小声道：“七公子？”

曹衍盯着卫秋，同旁人道：“来人，将这刁奴拿下！”

楚瑜骤然回神，她回过头去，忙去扶卫韫：“七公子快请起来。”

“曹大人！”

蒋纯早已哭过，甚至于她早已死过，于是在此时此刻，她尚能镇定下来，她红着眼，走到楚瑜身前，哑着声音：“少夫人，七公子还跪着。”

楚瑜提高了声音，她上前一步，站在棺木和卫秋之前，盯着曹衍：“曹大人一定要将事做绝做尽？”

这一声嚎哭仿佛是打破了什么禁忌，所有人再也不压抑自己，或是嘤嘤啜泣，或是嚎啕大哭，一时之间，卫府满门上下，长街里里外外，全是哭声。

“我便做绝做尽了，你又如何？！”

她尚还带着身孕，旁边侍女惊得赶紧去搀扶她，然而王岚跑得极快，她扑在那棺木上，便撕心裂肺哭了起来。

“曹大人，你今日之事，若传入圣上耳中，你当如何？”

旋即便看见王岚再也安耐不住，提着裙子从台阶上扑了下来，往最后一排棺材寻了过去。

曹衍闻言，大笑出声：“你以为今日圣上还会管卫家？”

远处是长街压抑着的哭声，楚瑜的手微微颤抖，她正想说些什么，就听一声凄厉的哭喊：“六郎！”

“那您试试。”楚瑜停在棺木前，目光直视着她：“今日我在此处，您想动我父兄的棺木，便从我尸身上踏过去。”

虽然卫韫没说每具棺材是谁的，但是棺材的放置有其礼仪规则，卫忠是镇国候，自然单独在第一排，卫韫是世子，也就在卫忠棺材后面左侧。

她双手笼在袖间，神色泰然：“妾身不敢对曹大人动手，曹大人要杀要剐，妾身悉听尊便。”

楚瑜站在棺木之前，手扶在漆黑的棺材之上，一言不发。

“端只看，”楚瑜目光停留在曹衍身上：“曹大人觉得，楚瑜这条命，价值几何了。”

卫韫仍旧保持着那跪着的姿势，低着头，没敢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