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臣面上曾被火烧伤，怕惊到圣驾。”卫韫声音平淡，赵玥轻轻一笑，没有多说。

楚瑜心中舒了口气，她行了礼，退了下去。等楚瑜出了房间，赵玥转头看向卫韫，平静道：“要同朕说话，至少要先将面具摘了吧？”

当年截杀公孙澜这一场大火，他心里清楚得很。他瞧了一眼卫韫，也没深究，低头玩弄着手中酒杯，漫不经心的道：“卫侯爷有何事让你带话？”

说着，赵玥抬手给两人敬了一杯酒，随后他转头同楚瑜道：“梅妃刚刚丧子，心情抑郁难耐，你去瞧瞧他吧，朕与公孙先生再说几句。”

“侯爷让我询问陛下，如今北狄全灭有望，如此关键时刻，陛下是否当真打算议和？”

想了想，赵玥又转头问向楚瑜，方才卫韫已经说过细节，楚瑜如今在后面一一填补，根本听不出什么破绽。赵玥听完两人的话，沉默许久后，他慢慢笑了：“原来都是误会，二位郎才女貌，情投意合，本也没什么，朕恭祝二位。”

“朕议和如何，不议和又如何？”

公孙澜这份心思，毫不遮掩，他能清晰感知，他也喜欢着一个人，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如今公孙澜对楚瑜这份情谊，也不似作假。

赵玥眯起眼：“你家侯爷当真是硬了翅膀，敢干涉皇命了吗？”

这的确是喜欢一个人的模样。

“陛下息怒，卫家乃陛下手中利剑，怎会背主？”

她按耐着心中诧异，低着头遮掩住神色，赵玥问到后面，语速放缓。

卫韫神色平淡，抬眼看着赵玥：“只是陛下可曾想过，若今日议和，日后将有多少后患？”

虽然公孙澜说卫韫时常提及她，但对一个人如此了解本就不正常，这许多事，卫韫也不该知道的吧？

赵玥皱眉，卫韫继续道：“北狄如今连发了三位信使往华京来，中间都被侯爷捉住，被捉之后，他们都立刻自杀，没有留下半分信息。可他们如此执着往华京前来，证明华京之中必有内应，陛下，”卫韫眼中全是担忧：“侯爷如今就是想知道，这议和之策，到底是陛下自己的想法，还是受华京哪些大臣的影响？若是受大臣影响，难保那些大臣中就有北狄的奸细，若真如此，北狄怕是另有图谋。”

楚瑜起初听得胆战心惊，毕竟她与这公孙澜素昧平生，几乎没什么交集，然而等后面听得对方对她所有了若指掌，她不由得诧异起来。

赵玥没说话，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楚瑜的生平、喜好、节庆时卫家布置等等，凡是赵玥所知，一一询问，卫韫都对答如流。

他自己深知自己做过什么，北狄如今拼命派人暗中来华京，或许……是来找他的。

赵玥听着这话，犹自不信。又询问了卫韫许多关于楚瑜的细节。

可这些事绝对不能见光，不能出现。北狄在一日，这些事就在暗处，一直威胁着他。若北狄不灭，苏查苏灿不死，他将终日担忧此事。

“三年前，微臣乃华京布衣，便遥望大夫人之风姿，三年来，微臣多次于节日时代替侯爷回家送礼，于是与大夫人有了交集，之后鱼书传信，一直追求着大夫人。近日大夫人终于回复微臣情谊，微臣难耐相思，故而领命回京。”

如今“公孙澜”说的虽然是大臣中奸细的问题，赵玥却也觉得冷汗涔涔。

赵玥皱起眉头，旋即开始询问卫韫细节：“你与大夫人什么时候认识？”

只是他面上不显，点了点头道：“侯爷的意思朕知晓了，容朕想一想。”

赵玥愣在原地，听卫韫道：“因着如此，大夫人昨夜连夜出城迎接臣，微臣与大夫人虽发乎情止乎礼，但说来对大夫人名誉有损，因而对外都只是称病，如今陛下问起，大夫人身为女子，也不便说出此事，昨夜到今日，大夫人一直与微臣相处在一起。”

说着，卫韫便道：“话已带到，若无他事，微臣先下去了。”

卫韫将头抵在地面：“微臣与大夫人情投意合心意相通，此番领了侯爷意思，从前线星夜兼程回来，一为传信，二则为解相思之苦。”

赵玥点点头，卫韫叩拜之后起身打算离开，刚转过身，赵玥叫住他。

“确有他事。”

“顾楚生曾向朕说过，他日卫大夫人愿意时，让朕给他赐婚。”

“不是来见朕吗？”赵玥冷笑：“还有其他事？”

卫韫顿住步子，慢慢回头，那周身凛冽之气环绕，让赵玥顿时开心起来。

卫韫平静道：“论身份，微臣入京的确无需大夫人来接。但此番前来，微臣另有他意。”

“公孙先生，”他声音温和：“您得加把劲儿啊。”

“公孙澜，”赵玥端着茶碗，轻吹了茶碗上的茶叶：“你当朕这样好糊弄吗？你什么身份，你入京，需要大夫人连夜去迎接？你是被人追杀还是落难，若是被人追杀，你又被谁追杀？”

“不劳陛下费心，”卫韫声音平淡：“只是这道赐婚圣旨，陛下怕是颁不下来了。”

“陛下圣明。”

“大夫人喜欢他？”卫韫勾起嘴角，眼中带了冷意：“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哦？”赵玥轻笑：“难道是去接你吗？”

另一边，楚瑜正陪着长公主说话。

赵玥抬头看向卫韫，微皱眉头，卫韫上前来，趴在地上，跪在地上道：“大夫人昨夜，其实并不在府中。”

她身子还虚，神色平静，听着楚瑜说了昨夜发生的所有事儿后，她面上不动声色，似乎是有些累了。

楚瑜抿了口茶，放下茶杯，赵玥笑容里全是审视，在开口之前，突然就听旁边卫韫道：“此事……微臣需得向陛下请罪。”

外面传来丫鬟的通报声，楚瑜知道是“公孙澜”和赵玥说完了，她替长公主掖了掖被子，温和道：“殿下，一切都很好，您好好休养，不必多想。”

对于没有底线的人，很难揣摩他在想什么。

长公主点了点头，神色疲惫。楚瑜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赵玥如此询问，必然是知道了她不在府中的，如今她只要说了假话，赵玥怕是不会放过她。他这人手段太狠太果断，王家他能说斩就斩，这实在是出乎了她和长公主意料之外。

走到长廊时，日落西山，已经快要入夜，红色的霞云浮在远处山头，卫韫面上带着面具，穿着月华色长衫，站在长廊尽头，静静等着他。

赵玥是笑着，然而目光中却全是审视，楚瑜端起茶杯，思索着回应的话。

他似乎比当年的卫韫高一些，穿着宽大的华袍，亭亭若修竹。他听得她脚步声，转过头来，瞧见她，眼睛里就带了笑意。

说着，赵玥目光落在楚瑜身上，瞧着小桌道：“说来也是巧合，昨夜朕连夜让人去请卫大夫人来陪伴长公主，大夫人却刚好身体不适，不知道大夫人是哪里不舒服，我让御医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