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因果 三
沈先生还想再说，桑华君抬手止住了他：“不必多说，它应当就是曾经藏匿姜黎非体内的那只九尾狐了，一并捉住就是！”
日炎的长尾挥退无数想要近身的星正馆仙人们，厉声道：“好大的高帽子！中土苍生关我屁事！又关你们屁事？！闭上你的狗嘴！想知道海外如何，自己去看！这点牺牲之心都没有，你们这些软弱的东西都死了也罢！”
这种厉害的大妖一根毛发都可以炼制法宝，难怪震云子为它如痴如狂，九尾狐有妖气屏障护体，寻常仙法根本伤不到它，想要毫发无伤将它擒住，只怕不可能。
沈先生见它神勇无匹，言语犀利，只得朗声道：“九尾狐老先生，海陨乃是天灾，与这女子更有脱不开的干系，我等生擒之也是为了中土苍生。何况这女子天生能够驭妖，您何必舍身相救？”
桑华君转头望向其他书院创立者，众人立即明白了他目光中的深意，终南君叹道：“左丘不在，这个仙法怕是不够完善。”
天下间能口吐人言的妖物凶兽十分稀少，这种生出灵智的大妖更是难缠千倍不止，灵智越高，本领也越强，明白有放有收，不是那些浑浑噩噩只懂得拼命释放妖气的蠢物所能比拟。
桑华君低声道：“它若是一门心思要逃也罢，不过我看它怨气冲天，定是要杀个痛快，如此倒有破绽可循。”
早在它出现时，海派无数仙人都已开始无措，那感觉大概就是规元掌门豢养的神兽金翅大鹏突然转过来对付自家人一样，十分复杂。
他振袖一抖，身上宽大的外衣顿时脱落，翩跹着飞舞而起，溶入湛蓝天空中，下一刻衣衫忽然展开，变大无数。桑华君掌中莹莹绿光好似要滴落，为他随意涂抹在衣衫之上，磅礴的灵气如墨水般晕染开，葱郁繁茂，仿若树影。
好厉害！与昔日大闹东海的穷奇截然不同的一种厉害。九尾狐虽是妖物，却又天生与寻常妖物有着截然不同的地方，最奇异的便是它们能够驾驭对寻常妖物来说堪比毒药的灵气，也正因为这点奇异之处，在海派它不被当做妖物，而是被尊为灵狐。
无数仙人们见他出了这一招，当即敬畏地纷纷撤后。树影在衣衫上渐渐扩散，终南君也纵身飞起，将赭色的土行灵气挥洒在树影之上，其余的书院创立者也紧随其后，一时间满空苍山绵绵，树影幢幢，百花争艳，亭台楼阁林立而起，叫人眼花缭乱。
眼见无数仙法朝他狠狠释放而来，日炎忽地张开嘴狂吼一声，血红的妖气直冲云霄，声浪与妖气将那些撞向自己的仙法震碎开，那些牵制住他的柔韧的金色小手也细细碎碎地散落下去。
日炎从未见过这古怪仙法，心中不敢轻视，但见那青山中灵雾缭绕，山门紧闭，雾中“当”地一声钟响，悠久浑厚，他眼前骤然一花，竟好似一瞬间被投身入这一座幻象世界，找不到一丝离开的罅隙。
金行仙法大多刚猛凌厉，甚少见这么柔软坚韧的，日炎对这仙法并不陌生，近百年前被书院创立者们追杀，他就是栽在这仙法上，险些丢了一条命，想不到百年后又被同一招困住。
他暗叫不好，周身妖气开始凝聚，那紧闭的山门忽地大开，内里光芒刺目，不可逼视。日炎只觉身体不由自主要被这扇门吸入，这是与仙人小千世界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境界，他能感觉到门后磅礴尖锐的诸般灵气，只要进入怕是会粉身碎骨。
脑后风声锐利，日炎侧身灵敏地躲开，便见数根金光璀璨的巨矛流星般向自己刺来，脚掌下的风流动十分诡异，灵气波动也异常繁驳，他纵身而起，漂亮地打了个旋，方才经过的地方早已金光四溢，似一条悬浮在空中的金色河流，里面伸出无数条柔若无骨金色的手，将他巨大而雪白的身体抱着缠着，无论他怎样挣扎甩动，也挣不开。
日炎怒吼一声，奋力向外奔逃，可门内的吸力越来越大，竟全然不能抵御，幻象中的规则由仙人们制定，想要他逃不掉，便必然逃不掉。背上的小丫头不知在做什么，依旧动也不动，他答应过她要撑过一刻，身为长辈，岂能食言？
居然让他撑一刻！日炎怒上加怒，她竟然将他看得这么弱！一刻都撑不了他还算什么九尾狐！
半个身体都要被纳入门中，日炎咬牙转过身体，硬生生断去被吸进门内的数条长尾，鲜血四溅的瞬间，那剧痛也让他挣扎着生出一股大力，妖气激烈地震荡起来，冲撞着这座幻境，头顶响起巨大的撕裂声，一时间，山与水，花与雾都化为虚无，空中只飘落一件被撕裂的外衣，为满面疲惫的桑华君轻轻握在手中。
黎非低声道：“你撑一会儿，一刻就够了。”
那只九尾狐再度落入众人眼中，身后鲜血淋漓，断了四根长尾，只余五条尾巴愤怒地摇曳着。连书院创立者的点苍山水之法都不能制服之，只断了几根尾巴，众仙人顿时感到无措。
可他看到了什么？这群蝼蚁一样的猪狗之辈非但不感激她将天雷火海吞噬，反而想趁乱生擒她！他不是人，素来不懂他们繁琐而细密的心思，也不想懂，他现在只有一肚子的火要发泄出来，谁也别想阻拦他。
耳畔又听见它愤怒地嚎叫，声势惊人，诸般护体仙法都被纷纷震碎，下一刻，这只九尾狐竟调转方向，朝海外疾飞而逃。
想她变强，想她不被危险找上，她想做普通人那就由她，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他不能插手太多。她尊重青城的心愿，更兼重感情，不愿对中土仙家下杀手，那就只好由她去。
要是叫他们逃走，这一切辛苦与牺牲都白费了，仙人们急急追上，又一次抛出各种牵制仙法试图阻拦，忽听翠玄仙人在后方森然道：“就是因为不肯下杀手，你们才百般为难！把姜黎非留下！”
他忍了很久，一直对青城的冤死愤愤不平，可姜黎非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无论他愿不愿意，他已经对这孩子产生了感情，她将他当做家人长辈，时间长了，他也真觉得自己像是她的长辈一样。
漫天的清光闪烁起来，紧跟着又变作苍翠的绿光，五行灵气的诸般色泽变幻莫测，叫人心驰神迷。
日炎怒道：“我不要听你的屁话！谁管什么海陨天灾，谁管青城怎样想！谁管你们这些人的道义情理！老子心里不痛快，就要杀！青城要是看不惯，有本事从黄泉跳出来找老子理论！”
日炎急道：“不好！这杂碎居然也会森罗大法！”
背上的黎非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日炎。”
森罗大法一起，绝无逃走的可能，这是青城所创最近乎完美，也几乎毫无瑕疵的仙法，对五行灵气的了然与微妙的控制，趋向修行者们所追求的极致。那形容猥琐毫不起眼的老东西居然能将森罗大法传承下来，实在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