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2/4页)

此刻阿姒的目光便似那枚金质鱼钩,精致妩媚,却带着倒刺。

贼寇意识到被哄骗,登时装不下去了,狰狞道:“臭娘们!要不是老子没带够人,你就等死吧!”

晏书珩眼中笑意倏地褪去,语气淡淡:"此贼作恶多端且不知悔改,留不得,夫人可想亲自报仇?"

他的嗓音如一汪清泉,浇灭阿姒心头叫嚣不停的报复之意。

她在他跟前一直是温柔善良的,虽说此贼该死,但她得保持风度。

免得夫君被她吓到了。

阿姒平和得像一樽观音像,甚至颇悲天悯人:“你很生气是么?气我们出尔反尔,但我方才本不打算食言,为考验你才故意做戏试探,谁料你竟连装都不愿装,若留你,你必会继续作恶。”

贼寇一听,又被骗了。

顿时懊恼又愤然。

一旁压制贼寇的护卫顿时了然,他们就说,女郎看着温柔和善,怎会说出方才那一番话,原是用心良苦。

晏书珩将他们的神色变幻瞧得真切,没奈何地笑了。

她不去唱戏,着实屈才。

“夫人苦口婆心,想必此贼黄泉路上会自省的。”晏书珩扶住阿姒。

贼寇看着那对貌若神仙却着实变态的年轻夫妇,怒道:“你们——”

护卫手起刀落。

晏书珩见阿姒面容苍白,这回是当真吓到了,把人搂在怀里:“好了,贼人已死,阿姒不怕。”

护卫处理完,几人皆认为此处不够隐蔽,欲寻别处歇脚。

山路崎岖,晏书珩在阿姒跟前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阿姒刚碰上他后背,听到他轻轻吸气,才发觉他衣衫破了好几处,又摸摸自己身上的男子外衫,亦有破洞。

两层衣衫都破了。

那他后背岂不伤痕累累?

见她迟迟不动,晏书珩回身,阿姒正垂着眼,手摸着衣上破洞。

他揉了揉她发顶。

“无碍,衣裳脆弱才会被灌木划破,但我皮糙肉厚,伤不及根本。”

阿姒却再不肯攀上他后背,只牵着他的手往前走,几人走到一处更为隐蔽的山洞,此洞幽深,有两处出口,一处甚隐蔽,一处稍微显眼。

晏书珩眼睛微微眯起。

“就这处吧。”

破雾顿时领略他用意,示意几名暗卫分别藏匿于两处洞口。

入夜,洞中燃起火堆。

这一日过得仓促,他们草草吃了些野果充饥,山洞很深,护卫守在外侧,晏书珩和阿姒则歇在深处。

洞内,鸦雀无声。

靠在肩头的脑袋渐沉,晏书珩低头一看,阿姒在打瞌睡。他让她枕着他腿上入睡,自己则靠在石壁上回想今日。

轻敲洞壁的声音打断思绪。

晏书珩褪下外袍给阿姒充当枕头,这才去了洞外。

洞外是几名护卫,见晏书珩外袍微乱,竟比在魏兴守城时还狼狈些,正要开口请罪,被晏书珩制止了。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今日惊马变故皆因贼中有人搅局,非你们失职,穿云他们呢?”

护卫回忆着,当时见马惊了,他们要去相助,谁料贼寇乌泱泱围上,那处地形不好脱身,幸而从惊马到收到破雾信号,前后不过吃个枣的功夫。

“收到信号,我等放了心,按计划假装敌不过众寇。听意思,他们本只想劫财,但因贼中有人不听指示作恶,大当家担心再出事,索性把人一并带走,我等担心长公子,商量后由我们借机溜走,留一部分人则跟贼寇走。”护卫声音逐渐颤抖,“属下来迟,您受惊了!”

对贴身护卫,晏书珩一向恩威并施:“无碍,你们来得正好。”

问完贼寇大当家的事,又确认过穿云阿晟等人的安危后,晏书珩道:“除去贼寇,背后或还有别人,未免打草惊蛇,你们先行隐匿,否则若我身边护卫众多,对方不敢妄动。”

护卫迅速隐匿,只余破雾。

.

晏书珩返回洞中时,阿姒仍在睡,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却被火光在洞壁上投下一个硕大的影子。

纤弱而坚定的身躯。

硕大却不堪一击的影子。

自相矛盾又相互矛盾的两部分,组成了完整却复杂的一个她。

有时她“外强中干”。

明明害怕,却要强撑着让他自己走,将恐惧藏起,伪装得像这影子般强大。

有时却“外柔内刚”。

面上柔弱懵懂,像今日惩杀贼寇时,故意做出害怕的模样缩到他身后,实则本性藏在张牙舞爪的影子里。

晏书珩走近了,借着渐弱的火光,他发觉阿姒秀眉几乎拧成一道结,面色潮红,身子却不住哆嗦。

他目光一紧,忙去探她额头。

手背宛如贴着盛了烫水的瓷碗。

他迅速唤破雾来诊脉。

晏书珩望着阿姒紧皱的眉头,亦凝起眉,破雾看后道:“大抵是惊惧交加,冷热交替,染了风寒。郎君放心,山中多草药,当有可治伤寒的。”

破雾说罢举着火把出去寻药。

很快他便回来了,捣碎草药后,晏书珩喂着阿姒饮下药汁。

服下片刻,她眉心稍展,晏书珩略微放松,破雾嘱咐道:“需用湿布给女郎敷额散热,若打寒战则要加衣盖被。但眼下在野外无衣无被,只一个法子。”

晏书珩岂能不知是何法子?

他平静道:“我明白了。”

破雾抬眼,不经意间瞥到晏书珩面上,见他端的是澹然君子之风,耳根却微微发红,正色道:“属下会在外守着不让旁人闯入,女郎生病时更不会记得发生过何事,郎君……大可放心。”

后半夜。

阿姒果真冷得直哆嗦,双唇发颤:“阿姐,我好冷……”

晏书珩一怔,他们虽数度亲昵,也曾相拥而眠,但那是她醒着时。

他自认不是正人君子。

所谓礼节只用于维系世家子弟的教育,也自知是个喜欢掠夺的人。

可男女之事究竟不同。

即便要强夺,也得在他们清醒时,光明正大地侵占。

如今虽只是为了给她取暖,但他却无端有趁人之危的错觉。晏书珩垂下眸,长指一件件挑去阿姒一片,最终掩耳盗铃般,留下那可有可无的薄布。

他盘坐在地,揽住把冷得齿关打颤的女郎,像抱小孩般,让她蜷缩成一团窝在怀里,又扯过地上散落的两件外袍、两件中衣,悉数覆在她后背保暖。

从前同睡时,晏书珩就知二人身量相差悬殊,此刻却最深刻。

阿姒整个嵌入他怀中。

仿佛一块美玉被装入盒中,周遭缝隙用绸布塞满。

熨帖、安稳。

她不由搂紧他,脸在晏书珩胸前轻蹭,口中不知呢喃着什么。

身子绵软如云,却烫得像团火,温度隔着片薄布传到晏书珩胸前,一道传来的,还有扰人心志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