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4/4页)

廊下候着的仆婢忙问道:“长公子可是有何吩咐?”

晏书珩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他折过身,径直往正厅的方向走回。厅内,众多仆从正在收拾残羹冷炙,管事的人见他折返,忙上前。

“长公子可是忘了东西?”

晏书珩笑笑,笑容里有着颇多无奈,像是认栽了一般。

他目光在厅内逡巡一番:“陈氏送来的三春寒,可还有剩余?”

管事的犹记得长公子一杯接着一杯独饮的情形,忙道:“有!还余五六坛,小的这就让人送去您院中!”

晏书珩温和颔首:“不必送去院中,我有事要出府去见一个人,命人直接搬去我的马车上吧。”

管事的忙招呼仆从搬酒。

晏书珩走出几步后,又嘱咐:“不必多拿,两坛即可。”

他转过身,管事的以为他还有事要嘱咐,却只听到青年低声自语:“以免喝多了,她又要发酒疯,

“这人当真是可恨至极。”

管事的琢磨着青年的语气,觉得真是耐人寻味:长公子脾气好是晏府公认的,难得见他说一个人可恨。

可明明说着恼人,却还不忘体贴地给那人带酒。

这感情可真复杂又深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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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色正明,一行人马在石板路上拖下长长的影子。

晏书珩靠在车壁上,身上已换了身崭新的衣袍。他不讨厌杯盏和酒壶中溢出的酒味,但不喜闻衣物上残存的酒味,更想到她或许未睡,若直接回去撞上她,恐会熏着她。因此回别院前,晏书珩特地沐浴更衣。

车内燃着香炉,香熏似晨雾,无声无息渗入衣料之中。

抵达后,晏书珩直接回了小竹园。月下的竹园安静祥和,并未因他数日的缺席而有何不圆满。

郑婶见他回来,欣然迎上来:“长公子,娘子还在沐浴。”

晏书珩将那坛酒递给郑婶:“酒温一温,另备几个小菜和点心,小菜清淡些的,点心要芙蓉糕。罢了,如今已入夜,她太贪嘴,芙蓉糕且去了。”

郑婶应了下来,趁着这空当,偷偷看了青年一眼。

今夜的长公子,有些奇怪。

郑婶走后,青年又问竹鸢:“我不在这几日她过得可还好,身子可有异常?饮食起居如何。”

竹鸢将阿姒这些日子每日作甚、甚至食欲如何,睡得可踏实都细细说来,末了又心虚道:“只是前夜送来芙蓉糕时,婢子一个不留神,娘子多吃了两块,有些积食,但很快便无碍了。婢子下次会多加留意的。”

“无碍,”晏书珩低低笑了。

“你们看不住她的。”

话虽是笑着说的,但竹鸢除去听出宠溺外,却还听出些怅然。

长公子今日似有些清冷沉郁。

晏书珩入了屋,在窗前竹椅上落座。环顾一圈,才发觉屋内添了些小摆设,较之走前有不少变化。

青年无奈地笑笑。他以为自己不在时,竹园因少了个要紧的人而一片冷清,不料反倒更添些人气。

没有他,她仍怡然自得。

不过这样也好。

至少她能过得很好。

低头一看,凭几上还摆着编得相当蹩脚的两个平安结。

晏书珩拈起那两枚绳结放在眼前细细地看,这绝不是郑婶和竹鸢该有的手艺,是谁编制的不言而喻。

是摸索着编的,还是……

她能看得见了?

且刻意瞒着竹园和郑婶。

晏书珩把两枚绳结攥在掌心,略显粗糙的纹路清晰地印在手心。

掀帘声传来,他抬眼望去,是阿姒掀起浴房毡帘。

晏书珩手指在膝上轻点,懒散的目光影子般落在毡帘上。

看到那张芙蓉面时,明明只分别数日,可他心口却陡然一跳,好似久别重逢。女郎白皙的面颊被热气熏得泛出微微的红,像将将出果的樱桃。她怕水弄湿头发,将一头乌发挽起,用布巾裹住,细细的脖颈露了出来,晏书珩能清晰瞧见她被泡红的耳垂。

他的目光紧紧摄住她双眼。

阿姒看了过来。

晏书珩长指顿在半空。

但她很快错开目光,两眼茫茫然,不似复明的模样。

阿姒一手掀起竹帘,一手扒在门框上,偏着脑袋侧耳细听,好像从洞中探出头留意周遭的小狐狸。

晏书珩还记得自己对她的约定,正要开口,可目光落在阿姒身上时,刚到嘴边的话顿时忘了出口。

阿姒竟只披了一件上衫。

雪色上衫格外宽大,只堪堪遮到她膝上半尺、腿'根处。

晏书珩呼吸漏了一瞬。

那是,他的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