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4/4页)

晏书珩套上外衫,触碰到肩头被咬破的伤口时,眼底一霎温柔。

出了厢房,竹鸢在正屋前侯着。

晏书珩问:“她出来了么?”

竹鸢为难道:“未曾,娘子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让婢子服侍。”

晏书珩望向屋内,又道:“往后你们不必替我遮掩。若她问起,只说受我之命行事,阿姒通情达理,不会迁怒你们。但你们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人,想必也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他在炭盘前烘暖身子和手,这才往浴房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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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房热气蒸腾。

阿姒泡在水中,疲惫地靠在桶壁上,这是她今日第二次泡在浴桶中,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却恍若隔世。

闭上眼,往日的记忆涌上,那个已沁入骨血的清润声音在耳边说着话。

那声音时而清冷,一如说话少年淡漠疏离的神情。

“多谢,你的恩情,我会偿还。”

“你要我带你走?”

“不是天未亮,是你失明了。”

少年的面庞消于黑暗中,只剩一个忽清润如玉的声音。

“别怕,我回来了。”

但有时,清越之中或藏着淡淡讽意,或蕴着些微危险。

“怎么在抖?是我吓着你了?”

“招惹了我,只言片语便想遮掩过去,世上有这般便宜的事?”

不知何时起,那声音里便只剩下偏执和柔情,偶尔还有含笑的捉弄。

“我知道,夫人又疑心我了。”

“阿姒,唤我月臣。”

“既然喜欢,就别推开我。”

……

他曾经多次提起那位“晏氏长公子”,她却以为他是在吃味。

明明枕边人换人的迹象如此明显,她却因为心软内疚,因为想自欺欺人,一次次地因他的话而卸下防备。甚至于,她还当他是担心她不喜欢他的本性,每次都要在过去的他和彼时的他之间端水。

在船上亲昵后的次日,他说要让她忘掉过去的他,只记得如今的他。

在宜城时,他说移栽海棠时要保留原有的土壤……

原来他当真是以树喻人!

耳边回荡着今夜他提及官场是非时说过的那句偏执的“我不会输”。

阿姒缓缓睁开眼。

水雾蒸起,她眸中稍显迷离,但雾气散去时,只余一片清明。

动了动身子,痛意从水下传来,阿姒扶着桶沿,难耐地喘着气。

这个混蛋!

今夜的种种挥之不去。

这令人羞耻的痛让她更为气恼。

他不是不喜欢输么?

她也不喜欢。

她如今虽无权无势,但好歹身心都是自己的,除了死亡,谁也夺不走。

她更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不会因有了夫妻之实便臣服于他。过去数月,她的确因为他而得以平安度日,不受颠沛流离之苦,这点阿姒不会否认。

但这只能抵消她一半的恨意。

至于今夜种种,全当是她自己没花钱还寻了个清俊的小郎倌。

不过露水姻缘,春风一度罢了。

至于未来……

阿姒眼中闪过茫然,但很快眼前真切的画面让她变得坚定。

当初若非失明,她根本不会借着救命之恩嫁给江回,更不会认错了夫君。如今她已复明,至少不会走投无路。

与其伤春悲秋,沉溺在过往气恼中逞一时之气,不如想想如何为往后打算。过去数月较之她漫长人生不过是树上一段蛀了虫的枝桠,折去不要就是。

眼下要做的,是如何让这株大树繁茂生长,重新焕发生机。

水快凉了,阿姒起身穿衣。

穿上寝衣时,一想到他当时静坐在旁,含笑看着她穿着他寝衣时玩味的神情,火气又蹭蹭烧起。

阿姒扶着墙,从浴房出来。

为了不让水渗到正房,浴房地势略低,出来时需上两个台阶。

今日刚经了那样一遭,甫一抬脚,撕扯般的痛传来。

脚下一滑,阿姒朝地面摔去!

“小心!”

从帘后伸出一双有力的手,迅速扶住她。阿姒痛得倒吸一口气,随即身子一轻。

她被拦腰抱了起来。